第9章

  好在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温漾上学的地方。
  陈叔又说：“温漾，你放学的时候我过来接你，别乱跑。”
  温漾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学校。
  六月的天气，早晨还不算热，校园里到处是背着书包上学的高中生。
  到教室后，四周都是同学的玩闹声、聊天声。
  温漾充耳不闻地走到自己座位，放下书包，拿出作业本，然后开始看书。
  随着时间流逝，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
  没过多久。
  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了温漾的桌边。
  温漾低头看书的动作一顿。
  紧接着，少年就弯下身，敲了敲温漾的桌子，勾起一个带点痞气的笑，“温漾，又在看书啊。”
  温漾没说话，默默地站了起来，给他让座位。
  郁尘撑着桌子没进去，他身形很高，即使半弯着身，目光也是自上而下地看着温漾。
  “温漾，我发现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你是小哑巴吗？”
  郁尘笑问。
  他身旁跟着的几个同学也跟着笑。
  “郁哥，你就别逗温漾了，人家大学霸可经不起你这么玩儿，一会儿告老师去。”
  “哈哈哈哈哈哈，别这么说啊，人温漾还在呢，等会儿给你们弄哭了。”
  “郁哥，你不是喜欢人家温漾吧，还关心人说不说话的？”
  最后一句调侃完。
  郁尘转过头踹了一脚那男生，“去你大爷。”
  “哎哎哎，郁哥，错了错了，再也不乱说了。”
  男生一边求饶一边躲着。
  郁尘不轻不重地又踢了一脚，下巴一扬，“不知道跟谁道歉？”
  男生反应过来，立马转向温漾道：“温漾姐姐，当我刚放屁的，别往心里去啊，开玩笑的。”
  “滚吧。”
  郁尘眼不见心不烦地骂了句。
  “真错了郁哥，以后再乱说我自己扇好吧。”
  男生笑着讨饶，和其他几个男生一起回了座位。
  郁尘回过头，目光落回温漾身上，神色不明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却发现她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
  没有害羞，也没有窘迫。
  对这些玩笑毫不在意。
  或者说，对这些人不在意。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隔着一层玻璃，看玻璃外的人。
  在这一瞬间。
  郁尘忽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他没再说什么，绕过温漾走进自己的座位。
  温漾见他进去后，重新坐回自己座位，继续写题目。
  这时。
  身旁忽地响起一道低声。
  “温漾，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
  温漾握着的笔尖略微一顿，没回答。
  换来一声似笑非笑的自嘲。
  今天的课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到了下午的时候，班主任来了一趟教室，说了件事。
  “马上期末了，等放完暑假以后就是高三了，你们心里也有数，知道这个暑假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疯玩了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老师。
  班主任继续道：“所以这个暑假，学校不会闭校，允许同学们来上自习，所以这次放假前，你们要把自己的东西尽量都拿走，免得到时候出现财务纠纷。”
  这话落下后，底下立刻有了嗡嗡声，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安静。”
  班主任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
  学生们又重新坐好，看向老师。
  噪音下去了，班主任才道：“除此以外，会开一个假期班，周一到周五正常上课，跟补课差不多，有意向参加的可以课后找班长报名。”
  “当然，”班主任一顿，说，“上这个课是收费的。”
  “你们可以自主选择，两个月的课费一共是两千块。”
  底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想法。
  正常在补习机构上课，一个月的全天上课至少得几万，但学校一个月才一千块，怎么看怎么划算。
  班主任又说了句，“这个假期班，如果报了名，到时候就好好来上课，和平时上学一样，别现在报了名，到了暑假又说起不来然后天天迟到，你这样还不如别来，既然想学就拿出一个想学的样子来。”
  下面学生们乱七八糟地回应着“知道了”。
  “行了，你们自己小声讨论吧。”
  班主任交代完就走了。
  老师一走，教室里的讨论声瞬间变大了。
  全都交头接耳兴奋地聊了起来，还有趁乱玩手机看小说的。
  温漾也犹豫了起来，难得停下了写题的动作。
  “喂，”郁尘侧过头，撑着下颚看她，“暑假你来上课吗？”
  温漾看了他一眼，老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
  郁尘挑了一下眉，“三好学生温漾，有这么一个大好的学习机会，你会不来？”
  温漾抿了抿唇，收回视线，重新看向眼前的练习册。
  “喂，怎么又不说话了？”
  郁尘抬手将她手里的笔抽出来，还霸道地按住了她的笔袋，“给我个准话呗。”
  温漾避不开，只好转头看他，说：“我没有钱报名。”
  郁尘一愣，下意识道：“又不要你钱，让你爸妈给不就行了。”
  作为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从来没考虑过钱的问题，也不会知道以温漾原本的家境，这两千块不是一个小数目。
  温漾沉默地从他手里拿回笔。
  郁尘慢慢意识到什么，看着她安静写作业的样子，忽然很懊恼刚才说出的话。
  除此以外，还生出了另一种奇怪的连自己也不明白缘由的心疼。
  他几乎脱口道：“我可以帮你给，我有钱，不用你还。”
  第8章 “阿漾，跟哥哥说说？”……
  但却只换了一个简短的毫无波动的单字。
  “不。”
  温漾头也没抬，继续做题。
  “为什么？”
  郁尘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强迫她转头看向自己，“我又不需要你还，两千块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温漾下意识想抽回手，奈何力气没有对方大。
  见他没有放手的意思。
  温漾终于皱起眉，像是觉得很麻烦却又不得不解决，“我们，没关系。”
  郁尘明显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但却没松手，“怎么没关系？我不是你同桌？”
  似乎越想越有道理，郁尘有理有据道：“你不是也很想上这个课吗？我帮你给啊，你继续做我同桌，钱的事你不用考虑，温漾。”
  温漾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却是无声的拒绝。
  几次三番主动示好，却一直得到冷漠的回应。
  郁尘也忍不住有了些不好的情绪。
  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只在温漾这里遭受了滑铁卢，如今想给人白送钱，都被拒绝，忍了许久的少爷脾气也终于冒了头，语气不是很好了，“温漾你到底在闹什么？我说了，不要你还，我帮你给，你去上课就行了，我什么都不要你的，这还不行吗？”
  见对方仍没反应。
  郁尘那隐忍的情绪忽然就爆了。
  他手掌慢慢收紧，被扣住的那截手腕很快就被捏红了。
  他像是没看见一般，紧紧盯着温漾的眼睛，“说话！”
  温漾只是垂眼看了看被握得很痛的手腕，道：“我不要。”
  而后。
  她语调平缓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没关系。”
  手腕上那存在感极强的力道骤然松开了。
  她抽回手，无声地揉了揉手腕，不去看同桌难看的脸色。
  -
  晚上八点整。
  一中的走读生放了学，齐刷刷涌出学校外，校门口顿时围了个水泄不通。
  温漾跟在人群后，习惯性朝公交站走了几步。
  而后才想起，现在有陈叔接送她上下学了。
  于是她又停了下来，转而往回走。
  夜色浓重，四周是家长上前接孩子，入眼望去，有大人笑着上前拥住孩子的，也有大人提溜着孩子书包骂骂咧咧说着什么的。
  温漾多看了两秒。
  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也送过她去上学。
  那时候刚上小学，她还不记得路。
  妈妈早上总是起不来，她常常饿着肚子去学校。
  第二年她记得路以后，妈妈就不再送她了。
  有一次下了雨，路十分不好走。
  她快走到学校的时候摔了一跤，浑身沾满了泥水，脏兮兮的。
  她来不及感受疼痛，只感到慌张和恐惧。
  她把衣服弄脏了。
  该怎么办？
  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走这条路上班的老师看见了她，从包里拿出纸巾，蹲在她面前温柔地擦拭着她膝盖上的泥泞，声音轻轻的，“温漾，老师帮你请假，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上学，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