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裹儿怕拍她的肩膀说:“心无挂碍地去学习,打发时间也好,学点东西也罢,学来的东西将来总会用到。”
  纨纨被裹儿以长者的姿态教导,又好笑,又好气,说:“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姐姐呢。”
  仙蕙也附和道:“她仗着自己的心肝比别人多了一窍,前几日还使唤我来着。”
  纨纨朝仙蕙使了个眼色,仙蕙会意,两人笑着抓住裹儿的胳膊挠她腋下。
  裹儿动作灵敏,腰一猫,找个空隙逃出来,一径跑到外面去了。
  “我出去了!”远远传来裹儿的笑声。
  裹儿出了院门,在花园里闲逛起来,难得今日休沐,这两日连着上课抄书,着实把她的手累坏了。
  凌晨下了一场雨,上午天气清爽,正适合游玩。她带着宫女,穿花度柳竟然来到一处马球场。
  她爱玩这个,便进了马球场,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起来,一只脚打着牌子,黑眸满是渴望。
  这些宫女们分成红蓝两队,即便骑着温顺矮小的驴子,看起来也是英气逼人,令人心血沸腾。
  忽然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官走来,懂读了裹儿杏眸里任何人看见了都能领会的邀请之意,便笑着主动上前拜见。
  裹儿不认得这人,但认得她身上的绿官袍,笑回:“我被这笑声引来,这马球更把我吸引住了。她们打得真好。”
  女官笑说:“不过闲暇时逗趣而已,县主可要下场?”
  裹儿跃跃欲试,道:“这一局打完,我下去打。我们姐妹之前在房州常打马球,还是阿耶教我们呢。”
  女官热情引着裹儿选了球杆和一头……驴,骑着在外面跑了一圈,就熟悉起来。马球激烈,神都贵妇多选择骑驴打球。
  一局结束了,裹儿换下一人,与众人打得畅快淋漓。
  女官在场外一边看,一边与身侧之人感慨:“之前武朵儿说庐陵王家的七娘是骑马回神都,我原先不信。”
  另一人也是女官。她暗自点头,道:“雪涛,她马球打得好,何不请她加入马球社?”
  李雪涛沉吟:“圣人那里……如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如雪笑了一声:“若县主要加入,你能拒绝?你胆子这么小,刚才又为何试探县主的身手?你总是这样婆婆妈妈。不好不好。”
  李雪涛坦然:“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还能反对?”她抬头看向场中意气风发的少女,若有所思。
  圣人掌权,为宫女寺人延请大儒名师,若才学好,立刻提拔到身边参赞国事,这是宫中从未有过的盛事。
  男帝将她们视作奴婢姬妾玩物之流,然而圣人这位女帝待她们不似奴婢反而像臣子。
  这样的圣人怎能让她们不敬佩钦慕?
  然而圣人老了……
  一旦圣人龙驭宾天,只怕宫中形容景况立刻回到从前,这让很多掌过实权的女官心中不甘。这一股不甘散落在各处,只等待有人将其凝结成绳。
  既然有一个女帝,难道不能有第二个女帝?
  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李雪涛明白白如雪的意思。
  第14章 和亲 突厥驸马来了!
  李雪涛自言自语说:“那要看县主赏脸不赏脸了。”
  裹儿当然求之不得,她看不到就罢了,看见了自然要加入。天天读书上课,骨头都酥软了。
  这马球社乃是尚仪局李尚仪和尚宫局白尚宫牵头发起,六尚二十四司各组一支马球队,循环比赛,决出胜负,乃是宫女间的盛事。
  “你们尚宫局有朵儿了,县主就归我们尚仪局了。”
  就这样裹儿成了尚仪局下面司籍驴球队的队员,后来仙蕙知道也加入了一支球队。
  裹儿打完马球回去更衣,正巧碰上了叶儿。叶儿悄悄对她道:“圣人答应默啜可汗的和亲请求了。”
  裹儿如遭雷劈,浑身如泼了一盆冷水,暗道:朝中军务难道荒废至此?
  “不是王爷家的人,圣人命魏王二子淮阳郡王武延秀去突厥迎娶突厥公主。”叶儿道。
  裹儿闻言一愣,没有武氏诸子活该如此的念头,反而心沉下去了。
  如今是武周,武延秀去和亲,他的父亲武承嗣可是储君人选之一,武延秀实际上与李重福在名义上并无什么区别。
  叶儿担忧看着陷入沉思的裹儿,小声唤道:“县主,县主!”
  裹儿唉声叹气:“淮阳郡王是国朝的郡王,魏王的亲子啊。”
  ……
  “突厥驸马来了!”
  武延基看到弟弟武延秀过来,笑着叫道。武延秀哼了一声,推开武延基,大步来到内室,跪在武承嗣的病榻前哭诉:
  “阿耶看重阿兄,我没意见,阿兄本是支撑门户的长子。可是武家这么多男儿,偏偏是我去娶什么突厥公主?
  自古以来,哪有娶夷狄公主的王爷?我到外面,旁人都笑话我。阿耶,我不求你能像看重阿兄一样看重我,你也不能让我一辈子生活在嘲笑之中啊……要娶,别人去娶,我不娶。”
  武承嗣沉疴难愈,自觉大限将至。他躺在床上,闻言气得捶床,咳嗽不已,武延基忙过来喂水抚背,臭骂武延秀:“你个畜生,怎么敢这么气阿耶?”
  武延秀梗着脖子赌气说:“你得了乖,将来娶郡主公主,我呢?”
  “住……住嘴!你们兄弟存心要气死我吗?”武承嗣缓了又缓,才有力气喝骂道。
  武延基和武延秀都慌得跪下来,武承嗣被气得心灰意懒,只是看到这两个一根筋的孽障,还是忍怒将道理掰碎了说:“自古外戚权臣之家,有几家能保全?我们家将来又不知什么下场?
  我这一辈子吃过苦,享过福,也争过天下,我去了,没什么遗憾,但是你们呢?你们兄弟眼高手低,为将,打仗不成,读书,肚里没半点算计。你让我怎么能合上眼睛?”
  “儿子们错了,阿耶打我们骂我们都成,可不要再气着自己。”二人劝道。
  武承嗣又缓了几口气,说:“过几日,我上奏圣人,为延基求娶庐陵王女,他是长子,将来继承魏王位。
  庐陵王有七个女儿,难道都要嫁到武家来?想也是不可能的,咱家求娶一个,已是天幸。
  延秀,你不要怪阿耶给你娶突厥公主。你仔细想想,若成了突厥驸马,你就是中原和突厥联系的纽带,任凭动荡,你就岿然不动,不说权势,至少是个富贵闲人。
  这是我为你求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上奏皇帝换人,你叔父家也有几个适龄的堂兄弟,巴巴望着这个美事儿。”
  武延秀听进心里,觉得十分有理,但又期期艾艾道:“若那突厥公主……”
  武承嗣见状,摆手道:“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武延秀垂下头说:“我听阿耶的就是。”
  武承嗣看着两子,道:“有你们二人在,我们一脉无忧矣。”
  朝廷和魏王府送走武延秀等中原迎亲使团后,武承嗣果然挣扎着进宫,向武曌请求为世子延基赐婚。
  武曌见武承嗣病骨支离,心中一酸道:“承嗣,何至于此?”
  武承嗣脸上看不见一丝光泽,头发花白稀疏,强撑道:“姑母,侄儿以后不能为你分忧了。”
  武曌心中不忍,走下来握住承嗣的手,她确实曾动过立武承嗣为储的念头,只可惜武家人都不中用,都不中用啊!
  “承嗣,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姑母等你痊愈上朝,为姑母分忧。”武曌劝慰道。
  武承嗣回:“姑母,侄儿……怕再也不能成了,请姑母务必保重御体。侄儿,有一件事想求姑母,若姑母允了,哪怕是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姑母都答应你。”武曌似有不忍。
  武承嗣道:“世子延基未有佳妇,愿为庐陵王子婿,请姑母恩准。”
  武曌叹气道:“我早有此意,何必再求?你且安心养病要紧。”
  她说完,见武承嗣精力不济,若昏睡之状,忙让太医先来医治,再好生送归府上。
  武承嗣走后,武曌挥退宫女,孤身坐在御座上,支颐沉思,半响,才道:“来人。”
  “圣人请吩咐。”女史上前道。
  武曌道:“去叫庐陵王来。”女史领命退下。不一会儿,庐陵王就过来了,拜见之后,武曌说:“魏王病重,求娶你的女儿。你怎么看?”
  庐陵王一愣,面色转喜,道:“好事啊,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以后更是一家子了。”
  武曌道:“五娘、六娘和裹儿是韦氏养的?”
  “是,”李显道:“五娘贞静,六娘活泼,七娘最是淘气。”
  武曌拍板道:“六娘与魏王世子如何?”
  李显听了,笑道:“圣人英明,我瞧着这两小儿也般配。”仙蕙回来了说过一嘴武延基,风姿俊秀,不像口蜜腹剑的小人。
  武曌又道:“纨纨已经长大,你留来留去留成了仇。朕现给她指了一门婚事,嗣陈王武延晖,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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