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裹儿暗暗在心中算了一笔帐,光他们姊妹兄弟的封户数就抵得上一个州的赋税,再加上远近外戚宗亲,只怕会是一笔极大的数字。
仙蕙又道:“五姐的公主府盖了一大半,亭台楼阁,瑶花琪草,应有尽有,光料子就已经花了几亿钱。过两日,咱们去看看。”
裹儿问:“你要再盖一座公主府?”
仙蕙点头说:“这个是自然。你呢,准备在哪个坊?”
裹儿说:“我还没想好。”
仙蕙说起公主府来头头是道:“我已经选定坊,等里面的民户迁完,就要下地基了。你呢?”
裹儿想了想,说:“我,我现在的府邸也不错。”
仙蕙见裹儿面有忧色,问:“我听说你在幽州当了散财童子,若是钱财不趁手,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找阿耶,让他们帮衬些。”
裹儿噗嗤一声笑了,又摇头说:“你是明白人,我心里有一些话,与别的姊妹不敢说,若是说了我就是姐妹中的反叛了。只有你才懂我。”
仙蕙拍拍胸口,说:“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给我听,我绝不外传。”
当年李重润和武延基遭张易之诬告,几乎被打死,还是裹儿舍命相救,后来又因此贬去幽州,至今放回。故而,她们之间的情谊比别的姊妹更深。
裹儿听了,便将在幽州看到的稼穑之艰说了,又道:“这天下是李氏的天下,皇亲宗室封户多了,朝政收入就少了,打仗、赈灾、修水利……哪一样不要钱?”
仙蕙听了,说:“幸好你这话和我说,即使五娘听了,她也铁定当场翻脸,这爵位没有我们的,难道还不许爹娘心疼我们,多给我们钱帛?”
裹儿说:“你说的有理,我们公主不过是三瓜两枣就打发了,封户的大头是那些皇子皇孙。”
仙蕙笑说:“你要是将皇子公主的封户数弄成一样,便是三百户,我也认了。”
裹儿叹了一口气,说:“还是你懂我。”
仙蕙想了想,拍了下桌案,道:“有钱赚,不一定有命花。二千五百户是有些多,我只留一千三百户,其他的就当行善积德了。”
裹儿笑说:“也好,我留一千五百户。对了,我想求阿耶阿娘,让公主如亲王一样开府。”
仙蕙眼睛一亮,抚掌赞道:“这个好,公主开了府,我们就能招纳门客了。”
裹儿笑说:“我给姑母下了帖子,过两日去探望她,想必她也希望公主开府。”
仙蕙说:“姑母门下宾客如云,她自然是愿意的。”
姐妹正说话,忽然裹儿看见花园里进来一位秀美绝伦的青年,回头朝仙蕙揶揄道:“这是小六姐夫?”
仙蕙笑着,啐了一口,说:“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他是延基的二弟延秀,去年从突厥回来,能歌善舞,通突厥语。你可以找他学突厥语……”说着便掩口笑起来。
裹儿毫不示弱,嘲笑她道:“我看你是想学突厥语了。”
两人正就着武延秀说笑,见他往这边来,便都止住了笑。
第71章 延秀 合该我与七公主有缘
武延秀许是看见亭中有人,就紧走几步,穿花度柳,来到亭下,向前笑说:“延秀拜见六公主,七公主。”
裹儿假装不知,转头问仙蕙,说:“六姐姐,他是谁,瞧着怪面善的。”
仙蕙亦笑说:“你不记得他了?他是先魏王的次子,驸马的二弟,延秀。”
裹儿点头,笑说:“原来是你,快请坐。”
武延秀坐下,笑道:“合该我与七公主有缘,我从席上下来散闷,没想到公主也在这里。”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地偷看裹儿,裹儿笑吟吟任他看,一双杏眼也在打量他。
魏王次子的相貌极好,星灿月朗,细看来比之当年的张昌宗,又多了几分姿仪气度。
裹儿含笑道:“我听说了你的事,常与你兄长担忧你,后来知道你回来了,才放下心,真是佛祖保佑。”
武延秀道:“可不是佛祖保佑?若非他老人家,我还不能见到公主,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仙蕙见了,早就悄身走开。
裹儿忽然用突厥语问了一句:“你会说突厥吗?”
武延秀先是一愣,继而笑起来,如明珠粲然,也用突厥语回:“殿下,我在突厥呆了几年,不仅会说突厥语,连突厥舞都会跳。”
裹儿道:“你辛苦了。”
武延秀心中一动,然后笑着摇头说:“我已经回来了。”裹儿问:“你能说说你这些年在突厥的情况吗?若是觉得冒犯,就当我没说过这句话。”
武延秀摇头,便说起这几年在突厥的情形。
当年,武延秀决意舍身娶突厥公主,历经辛苦到了王帐,便被扣住,使臣被默啜可汗杀了几个。
他当时吓坏了,幸好他的身份保护了他,一直扣在王帐里,后来看守慢慢松了,他自由许多,再之后就是大周与突厥议和,他被放回来了。
两人用突厥话说起来,看起来十分投契。直到仙蕙身边的宫人来催,裹儿才恍然回神,笑说:“我这会去找六姐姐,等闲了我再找你说话。”
武延秀笑说:“我要到殿下府中见殿下,只是殿下事忙不肯见我。”
裹儿道:“自家兄弟,我若在家,怎么不会见你?”说着,她便起身,跟着宫人慢慢走了,回头看时,见武延秀仍在望着她,见她回首,便展颜一笑。
等到了一处退步,推门进去,果然见仙蕙躲在里面喝茶,裹儿气道:“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
仙蕙笑得意味深长,说:“我这位小叔人品相貌如何?武家出美人,他可是武家长得最出色的郎君。”
宫女奉茶又退下。裹儿端着茶,笑吟吟盯着仙蕙,说:“既然他这么好,性子也伶俐,我就不信你没动过心。”
仙蕙讪讪一笑,说出缘故来:“延基为了我受伤几至丧命,又囚禁数年,且又无错处,总不好负他。
我还了延秀最后一个人情,他也说了,是好是歹,他都受着。”
裹儿佯怒说:“好呀,你拿我当人情。”说着就起身上榻要掐仙蕙的脸,仙蕙连连告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裹儿才罢,坐回位上,慢慢喝茶,说:“我家那位性子也好,且植儿爱他阿耶。平日里与他说话没什么,但别的……”仙蕙就见裹儿摇头。
裹儿与崇训是政治联姻,因着年纪相仿,容貌俱盛,且都不是古怪脾气,故而相处出情谊来,虽谈不上爱,两人间却是充满着喜欢、信任和敬重。
仙蕙听了,叹息了一声,又道:“不提他了,有没有福气就看他以后的造化了。”
姐妹正说话,就见几个伺候的人簇拥着植儿过来找她,他远远挥手跳着叫道:“阿娘!”
裹儿招手,植儿忙跑来,先喊了声仙蕙姨娘,才依偎在裹儿的怀中,问:“阿娘,阿耶说酒席撤了,要用饭了。”
裹儿与仙蕙起身,
植儿走在中间,牵着她们的手,高兴地往前冲,喊道:“走走走,吃饭吃饭!”
仙蕙笑裹儿说:“你小时难道也这么馋?”
植儿听了,立刻回说:“阿娘说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仙蕙哈哈笑起来,低头说:“你以后和姨娘住怎么样?”
植儿摇头说:“不行,我是阿耶阿娘的孩子。”
裹儿斥仙蕙说:“他是我家的宝贝,千金也不换。”一行说笑着来到大厅用饭。
饭毕,仙蕙苦留,但裹儿家中有事,便告辞了,与仙蕙约定过几日到宫中一起小住几日。李显对于孩子们,尤其是重润兄妹,更多的是父亲,而非皇帝。
裹儿回到府中后,崇训要带着植儿去拜见武三思。
裹儿对他说:“咱们初回京师,两眼一抹黑,你正好问问大人京中的形势。再则,我算是外官入京,必然要任官,大人是朝中老人,不知他有什么意见?”仙蕙上午说了一些,但是裹儿想知道更多。
崇训说:“正要找阿耶说这个事。”
裹儿道:“晚饭回来用吗?”崇训想了想,说:“我与植儿在那边用过饭再回来。”
裹儿说:“这样也好。”说着,崇训就抱着儿子去了武三思府邸,与父亲兄弟侄儿聚在一起听戏小酌,到了掌灯时分才回来。
次日早上,裹儿正在见府中管事并从幽州带回来的护卫、幕僚和工匠,忽然有天使过来,设了香案接旨,果然是增加封户的圣旨。
又问天使诸姐妹如何,都如仙蕙所言。裹儿叫来万叶涛,说了请削减封户的打算,吩咐她让仙蕙出面,劝说姐妹一起上书。
万叶涛问:“若六公主问,别的公主不答应呢?”
裹儿说:“那就我们两姊妹上书,别说我们不带她们玩。再则,你给六娘说,阿耶是皇帝,以后加封也容易,何必巴着现在,落朝中大臣口实。”
万叶涛听了,笑着说:“我知道了。”便退了下去,去了永泰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