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武三思笑说:“医女手劲柔,只怕不敢使力,皇后不如让我一试,若是没效果,我甘愿受罚。”
韦淇见武三思如此说,便说:“你来试试吧。”
于是,武三思要水洗手,涂了西域进贡的精油,站在韦淇的身后,有模有样地按起来。
韦淇只觉得后颈被人攥住,顿时一阵颤栗传遍全身,她几乎要跳起来。她多次面临死亡的威胁,如今那股威胁仿佛又重新降临。
“皇后,放松些肩膀,不疼,不用怕。”武三思在身后缓缓道。
韦淇抬眼看见满屋子的宫人,心中大安,放松身体,竟然感到几分舒适来。
两盏茶后,韦淇睁开眼睛,说:“不用了,郡王想必也累了。”
武三思收了手,笑说:“倒不是累,只是多按了,皇后颈背容易酸痛。皇后,你看外面春光融融,风也和煦,将榻搬到桃树下,打个盹正好。”
韦淇犯了春困,便道:“也好。”于是宫女赶忙抬了一张榻到桃花树下,又铺了芙蓉褥子,服侍韦淇躺下小憩。
韦淇扭头朝武三思颔首,说:“郡王朝中有事,就去吧。”
武三思笑说:“我德薄才疏,能有什么事?不如让我给皇后捶腿。”
“你……”韦淇看了一眼武三思,只见他笑容殷勤谄媚,垂眼想了一瞬,嘴角弯起,就躺了回去。
武三思意会,宫人忙铺上狼皮褥子,他跪坐在褥子上为皇后捶腿。
韦淇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时光,自从入主皇宫后,她都在补偿过去近二十年所受的苦楚。
华衣美服,金钗珠串,玉盘珍羞……韦淇享受过,但也渐渐厌了。然而,当韦淇看到武三思如此卑躬屈膝,行婢仆之事,却兴奋起来。
过去他们一家担惊受怕,武三思却享受荣华富贵作威作福。
如今武三思跪在脚下,像个奴婢一样,低头垂眼,使她随意折辱。这真令人高兴啊!
自此,武三思在韦淇面前连郡王的脸面也不顾了,打帘倒茶,捶肩按腿,挥扇驱虫,“彩衣娱亲”,对弈弹琴,无有不应。
连李显见了,也觉得武三思谄媚,只是韦淇玩得开心,便没有说什么,反而凑在一起玩了几场。
于是,武三思的名声越发烂了,连“吮疽舐痔,献子出妻”这话都传了出来。
裹儿简直是大开眼界,而崇训则羞愧不堪。
“唉,这叫什么事啊?”裹儿左右为难,索性撂开手不管了,只拘着人不要说到植儿面前。
“武三思真是个人才!”裹儿心中暗暗想着:“为了功名利禄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却说圣人灵柩在上阳宫观风殿停灵两月有余,皇陵进度如常,钦天监算了入地宫的时间,定在五月十八。
这日,裹儿下值后,念及几日未进宫,便想着去探望阿耶阿娘。行到徽猷殿,宫人说皇帝正在处理政务,不便打扰,抬脚往仙居殿而去。
有宫女笑着告诉她说:“殿下,皇后去了凝华殿。”裹儿便由宫女引着去了凝华殿。
未进殿,便听到一阵鼓乐之声,裹儿脸上不禁笑起来,她阿娘倒是会取乐。
她进了殿内,脸上一惊,只见堂上击鼓的不是什么乐工,而是武三思。韦淇听了宫女通报,抬头正见裹儿,招手让她坐在身侧,观赏武三思击鼓。
裹儿:“……”总觉得怪怪的,但是既然阿娘邀请,她怎么能不过去呢。
裹儿便坐在韦淇身边,小声说:“阿娘好兴致。”
韦淇转头打量她,只见她依然穿着浅绯色的官袍,带着幞头,若非裹儿容貌绝艳,只怕往朝堂上一扔,就看不见了。
“你呀,一点福也不会享,都怪你阿耶。”韦淇又是叹气,又是怜惜。
裹儿笑了笑,挽着韦淇的手臂,说:“我有了阿耶阿娘,就是我最大的福气。这是做什么?”
素云奉上一盏蜜水,裹儿接了道谢,抿了一口。韦淇下巴一抬,说:“郡王说他击鼓比乐伎还好,我不信,他非要比一比。正好你来了,也听听如何。”
裹儿听了,又把蜜水端起来,小口抿着,韦淇却合着乐声打拍子,神情悠闲。
一盏茶后,武三思不顾额头的汗水,上前笑问:“敢问皇后和殿下,某的鼓声与乐工相比如何?”
韦淇笑说:“且不说鼓艺,单郡王的身份就远非匠人可比。”
武三思笑道:“唉,我这可是真的献丑,贻笑大方了。”
韦淇回头问裹儿,说:“裹儿,你觉得德静郡王的鼓艺如何?”
裹儿笑了一下,没有言语,叫宫女把武三思怀中的鼓取过来,抱在怀中,略一思索,便重复起刚才听到的鼓点,那弹琴拨阮奏笙的乐工听了,立刻和上,一时间甚得相宜。
一曲罢了,武三思立刻甘拜下风,拱手叹服:“我常以善鼓自诩,这谱子是我找人新做的,练了许久才敢在皇后面前献上。没料想,殿下听了一次,便学会了,真是让我无地自容。”
韦淇听完,笑说:“怪不得裹儿不言,原来如此。”
裹儿笑着让武三思坐下,向着韦淇说:“我在幽州时无事常玩这个,鼓声气势昂扬,听着荡心动魄。”
韦淇听了颔首,问:“你从哪里来的,怎么也不换身衣服?”
又转头对武三思,说:“你回去带个话,就说裹儿留在宫中,不回去了。”武三思听了,笑着告辞退下,乐工也跟着下去了。
韦淇喜欢女儿打扮得耀眼夺目,遂命人服侍裹儿换了妆扮。“你身子如何?有没有不适?”裹儿来不见说话,就听韦淇一面问,一面命人
去请太医。
宫女去了领太医过来,给裹儿诊脉,果然无碍,韦淇这才放下心来,笑说:“你刚才看见德静郡王的脸了,他恐怕从未见过像裹儿这样过耳不忘的天才!”
裹儿笑说:“我在阿娘眼中,样样都是好的,说出去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韦淇道:“他们谁敢笑话?”
裹儿闻言,笑着伏在韦淇的肩头,说:“母不嫌子丑。”
正说着,忽见李显走进来,笑道:“好啊,我听人说,裹儿来了,到处找不到人,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裹儿要起身,李显忙走过去轻轻按住她,说:“不用不用,你歪着就好。”裹儿笑着让出位置,请父亲坐下。
李显环视一圈,笑道:“裹儿来了,把太子叫来一起用膳,晚上也留在宫中住。”宫人听见,立刻去了。
提到这儿,李显感慨说:“自从润儿去了东宫,倒像是分了家一样,不能时时相见。”
裹儿听到这话立刻笑了,说:“阿耶时不时留阿兄住宫中倒是头一份。”李显皇帝做得如何且待后人来论,但作为父亲却是没得说。
不多时,重润便过来了,与家人一起用了膳。膳毕,重润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说:“阿耶,外头都在议论德静郡王谄媚事君……”
李显听了这话,不以为意,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你阿娘开心就好。”
第90章 谋反 他留着就是祸害
夜幕如纱,春风柔和,裹儿与重润一起饭后散步。裹儿想起父兄刚才的情形,忍不住笑出声。
重润郁闷道:“你笑什么?”
裹儿拿帕子掩口,笑回:“我没笑什么。”
重润张了张口,随后叹气说:“算了,连我不好说这话,你就更不好说了。阿耶……”
裹儿停住脚步,想了想说:“我带人把德静郡王府围了,堵着门不让他出来,你看如何?”
重润轻轻推开裹儿的手,笑骂道:“什么馊主意。”
裹儿倚在游廊的柱子上,将手里的帕子一甩,想了想道:“外面的郎君都有个取笑的伶人,既然武三思愿意拿自己供阿娘取乐,而且阿耶也不在意,你不必过于担忧。”
重润哼了一声,说:“你忘了他是植儿的阿翁……罢了,明日我将植儿接到东宫住几日。”
裹儿笑说:“你莫不是想要孩子了?我听阿娘说,她给你选的娘子,你挑三拣四,一直找不到合意的,莫不是早已有了,而她出身低,上不了台面?”
重润笑斥了一句说:“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
裹儿嘴角一撇,嘀咕:“也不知谁是大人,谁是小孩。”
两人继续沿着游廊散步,廊上挂着灯笼,照得旁边的玉兰桃花愈发朦胧可爱了,一阵风来,吹得落英纷缤。
裹儿伸手捞了一枚桃花瓣,顿时高兴起来。重润一面看裹儿玩耍,一面问:“东宫校印九经,你好歹是个副总裁,怎么不过来?”
裹儿道:“副总裁有好几个,少我一个不少,而且我又比不上他们学问高深,等他们做完了,我看看就是。”
重润听完,笑了说:“行吧,等校完,我叫你过来。我送你回去,你也早点休息。我明天就叫人把植儿接到东宫去。
植儿的老师叫沈佺期,沈宋,宋指宋之问,沈就是他了,诗才不错,与我做个东宫文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