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奴奴说:“我从不会忌讳这些。”
  裹儿说:“你要是不嫌我到得晚,也不用提前延后的,我下午过去吃到终席。”奴奴笑说:“这样也好。”
  正说着,侍女斟酒换茶,送上佳肴,又有教坊司的舞女乐工上了新舞和新曲。众人一面看,一面闲谈,一面吃喝。
  宜城现在仍作道姑打扮,李显大约见她侍道心诚,终于吐口封她做了冲静法师。宜城的日子现在过得逍遥自在,整日被一群俊男美女奉承,心情明媚得就像春日的阳光。
  她见了堂上的舞蹈,摇头叹道:“这舞虽好,只是看多了,倒也不觉为奇。”
  长宁笑说:“你家有什么好舞,不如让我们姊妹也见识一般?”
  宜城回:“不是我家的,我见过一回,惊为天人。”
  众姊妹更好奇了,挥手让舞姬退下,纷纷问:“是什么人?快说快说!”
  宜城笑道:“剑舞你们怕不怕?”
  “怕这个做什么?快请来,让我看看。”众人催道。
  宜城立刻吩咐宝云带上白璧一双去请那人,去了半日,宝云领着一位剑眉星目的英俊男子进来。
  这男子见过诸位公主后,便挥剑起舞,剑上寒光闪烁,走马如飞,左旋右抽,冠绝于世,或连翩而七纵,或瞬息而三接,令观者无不抚掌长叹。
  剑舞毕,男子拱手告辞:“承蒙法师青眼,为诸贵人舞剑,剑舞毕,某便告辞。”
  裹儿笑说:“且慢,来人,与郎君送上两坛好酒。”男子欣然领了,告辞离去。
  其他人奇道:“这人是谁?虽剑舞得好,但有些傲气。”
  宜城说:“他姓裴,在神都游学。有本事的人,自然骄傲些。”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长宁见宜城推荐这人得了满堂彩,有心攀比,也叫家中善软剑舞者过来。
  姊妹几人都是天之娇女,各个都被周围的人追捧(除了裹儿),自然明白长宁的意思,便将裹儿的宴会当成“斗富”的地方。
  就连奴奴也派人请来亲生父亲李守礼府上擅长胡乐的胡姬。李显将奴奴收为养女,养在宫中,时常令其与父母家人相见。因而奴奴与名义上的“同辈”父亲,感情并未疏远。
  李守礼前半生被囚禁,兄弟接连死去,李显即位后,他痛定思痛决定享乐自污,因而府上养了不少逗趣的人。一听女儿的要求,立刻派来技艺最高的胡姬。这位胡姬最善长奏龟兹乐,琵琶一响,立刻赢得了众人称赞。
  裹儿依前面的例子,赐了四匹彩缎。刚要感叹,长宁就催着裹儿说:“连小妹妹奴奴都叫来人了,你藏着什么好人好曲好舞,给我也看看。”
  裹儿摊手苦笑,说:“今天宴会上的人还是我从宫里借来撑门面的,我哪里有什么好人?”
  说完,她认真想了想,说:“要不我请湘灵来做首诗,写篇赋也行。”
  “不行,不行,谁耐烦听这个。”众人纷纷道。姊妹九个,除了裹儿和奴奴,其他几人的文采……不提也罢。
  仙蕙忽然朝裹儿挤眉弄眼,意味深长说:“那人……那个人……”身边的长宁搂着她的脖颈,追问:“那个是哪个?”
  仙蕙转头悄悄在长宁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长宁吃了一惊,目光灼灼盯着裹儿,催道:“去把那人请来。”
  “哪个?”
  “武延秀呗。”
  裹儿指着仙蕙,说:“那是她的小叔子,让她去请。”
  仙蕙一边甩着帕子,一边笑说:“我请他必定不会来,只有我们裹儿请他才会来。”
  姊妹们闻言,心下会意,纷纷笑着打趣裹儿。裹儿无法,只好派人去请。人果然到了,武延秀在路上听了缘由,特意换了装束,拜过诸位公主后,就跳起他擅长的胡旋舞来。
  “好!”众人纷纷喝彩。长宁朝裹儿笑说:“别的都赏赐了,这个你要赏些什么?”
  裹儿道:“赏彩缎四……”
  仙蕙等人打断道:“这不够,不够……”
  裹儿没好气说:“别太过了,有遭一日你们别落到我手上……”说罢,又向武延秀没好气道:“你不快走,难道还要领赏?”
  武延秀人也聪明,闻言立刻笑着转身跑了,留下众人哈哈大笑。
  宴请完诸位姐妹,次日下午,裹儿下值回来,又宴请了公主府的僚佐。
  晚上,武延秀过来了,因着白日喝了几杯酒,两人闹得晚了些,次日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还是被院中的动静惊醒的。
  “驸马,公主在休息,你不能进去!”
  听清楚话后,裹儿顿时如头上响了焦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中大呼不妙,这是修罗场啊!
  第128章 修罗场(二) 她的话都是骗自己的。……
  晨光熹微,崇训就起身了。他抱着琴,坐在山石后面的青石板上,正对满池清荷拧轸调弦,忽然听到山石前面有人说“新驸马”“旧驸马”,心中一动,留心听起来。
  那丫头说:“新驸马比旧驸马还俊,还多才多艺,要我选,我也选旧驸马。”
  这丫头回:“旧驸马人淡淡的,不如新驸马知情知趣。”
  那丫头又说:“可不是?旧驸马早和公主没了感情,依我说,不如把旧驸马休了,嫁给新驸马。”
  这丫头说:“新驸马旧驸马咱们无关,快去扫地,省得嬷嬷姐姐骂咱们。”
  直到二人走远,崇训才从山石后转出,脸色发白,抱着琴回到渡月山庄,端坐在榻上,叫来小厮墨雨,咬牙道:“你都知道了?”
  墨雨不明所以,回说:“郎君问的是哪件事?”
  崇训冷笑一声:“你公主主母找男宠的事情?阖府上下,只瞒着我一人,当真是好啊!”
  墨雨见崇训形容神色,便知事发,忙跪下磕头,说:“奴婢只管伺候郎君,并不知道这些。”
  崇训冷哼:“你自然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我。说,你知道什么都给我说出来。”
  墨雨才战战兢兢回:“详细的奴婢不清楚,只听说那府里的延秀郎君隔了几天就过来,又是吹箫,又是跳舞,至于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崇训一听,气道:“好啊,好啊,俗话说家贼难防。”
  他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与兄弟吃宴,总有人莫名其妙地看他,仿佛是“怜爱般”,且欲言又止。那时他以为是与公主分居传到了外头,故而不曾理会。
  原来应在了这上面。崇训起身,气得墙上拔出剑来,说:“待我杀了这没人伦的混账王八崽子!”
  墨雨忙一把死死抱住崇训的腿,哭劝道:“郎君,息怒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小郎君和小娘子啊!”
  崇训闻言,脚步一顿,重重叹了一声,无力地跌坐在榻上,失魂落魄。
  植儿是他亲手带大的,便是荣娘出生时间不好,也是他日日期盼的女儿,若他杀了人,自己偿命也就罢了,只怕连累这两个小的,还有她……
  “咚”一声,剑落在地毯上。崇训支着头,无力问:“那混账如今在府里?”
  墨雨垂头不语,崇训狠狠一拍桌子,他心肝一颤,结结巴巴回:“奴婢……奴婢不知……啊,在青竹园。”
  崇训冷笑一声,起身踹了墨雨一脚,气冲冲往青竹园去了。
  此时天光大亮,崇训走过白石甬路,推开阻拦的侍女,一脚踢开门,只见室内烟紫纱幔被带进的风吹皱,石榴红裙随意搭在案上,露出大片酒污。
  “我猜的没错的话,武延秀你这个混账东西就在我妻子的榻上!”崇训压抑着怒火,骂道。
  武延秀闻言从榻上起身,掀开帐子走出去,笑说:“武家的男人想要什么就去争,你也是排行第二,咱们并无区别,只是你比我幸运些罢了。
  现在你与公主分居,天南地北地住着,仅剩下纸糊一样的名分,怎么你要拿我抓我?”
  崇训冷笑一声,说:“是我将公主从重光门迎娶过来,你是什么
  东西,不过是地痞无赖罢了。”
  武延秀哈哈笑了一声:“我比你英俊,比你能歌善舞,比你会讨公主欢心。”这话一出,两人都看向帐内。
  逃避可耻,且此刻又无用了。
  裹儿披了衣裳,赤着脚走下来,先对战战兢兢的侍女说:“给外面的人说,去值房给我告个假,就说身子不适,晚些再去。你们也都去吧。”
  侍女们都下去了,裹儿这才看向二人,崇训神色不忿,武延秀则得意洋洋如同打了胜仗。她道:“你们去外间坐着,我换了衣服过来。”
  武延秀自然听裹儿的话,立刻从衣桁上取了袍子,一边走一边系带子,与崇训错身时,朝他得意一笑,气得崇训握拳向他脸上砸去。
  武延秀忙躲开,往后一跳,回头对裹儿告状说:“公主,你看他!”
  裹儿怕他们在外间打架不雅观,便说:“你回去吧。”
  武延秀叫道:“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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