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裹儿笑说:“张相公这话举朝无人敢说,就凭这些话便知他是一腔忠心为了朝堂。”
韦淇接着道:“昔年魏征进谏,常使太宗皇帝下不来台,现在朝堂出了这样的耿介之臣,全赖陛下英明仁厚。”
李显闻言笑起来,摆手道:“什么英明不英明的。”
正说着,就见一个六七岁的红衣小女孩冲过来,原来是荣娘。她放假与母亲一起住在皇宫。
行完礼,荣娘便一头滚在韦淇的怀中,搬着她的脖子说长道短,不知说到何处,道:“山长是公主,母亲是公主,几位姨妈也是公主,阿婆,我为什么不是公主?”
李显一听,这荣娘最像裹儿,爱屋及乌,便一口答应:“阿翁封你做公主。”
裹儿忙道:“阿耶,张相公刚把我说得无地自容,你这不是帮倒忙吗?我不仅不以身作则,反而带了坏头,还有什么颜面见同僚?”
李显讪笑,说:“一个公主而已,荣娘喜欢不喜欢?”
荣娘立刻娇声道:“喜欢,她们都是公主,我也要当公主。”
裹儿把人揪起来,让她站好,斥道:“你山长是公主,因为她的父亲是皇帝,我和你几位姨妈则是因为我阿耶,你阿翁是皇帝。你阿耶是国公,所以你不是公主。”
荣娘嘴巴一撇,扑到韦淇怀中,委屈
起来。李显最见不得荣娘委屈,立刻道:“皇帝金口玉言,朕已经说了,荣娘就是公主。”
裹儿幽幽盯着李显,“阿耶,咱们家辈分已经够乱了,不要逼我在辈分上与你平起平坐。”
“哈哈哈”韦淇听了,忍不住搂着荣娘笑得前仰后合,李显也跟着尴尬地笑起来。
这是有缘由的,金城公主奴奴的父亲就是李显的侄儿,按辈分奴奴应叫李显叔爷爷,但却被他收为养女以示恩宠,更远的什么儿子和庶母就不用说了。
荣娘埋在韦淇的怀中,眼珠子转了转,觉得十分委屈。阿翁和阿婆哄了她许久,又许了许多好东西才不情不愿地起来用膳。
裹儿以为此事揭过去了,她自己又忙着别的事情,好不容易回去一趟,正与武延秀耳鬓厮磨,忽然荣娘趁人不备闯了进来。
两人连忙分开,荣娘草草行了礼,一双大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武延秀,看得他心虚愧疚不已。
裹儿也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过来半日,荣娘开口道::“二爹,我能认你当阿耶吗?”
裹儿闻言嗤地一声笑出来,但武延秀却激动不已,喜得手舞足蹈,将人抱到榻上,连连点头,说:“当然能,当然能……”
荣娘闻言一喜,说:“那你能把你的国公爵位传给我吗?”
裹儿听了又气又笑,武延秀却一口答应,拍着胸脯承诺道:“可以,我死前一定上书皇帝,将这位爵位传给荣娘你,不独爵位,连钱财宅院都给你。”
裹儿伸手将荣娘抱过来,问:“你这孩子怎么有爵便是爹?”
荣娘却委屈起来,“阿娘的公主爵不能传给我,阿耶的国公爵要传给阿兄,我想要个爵位有什么不对?”
“但你也不能乱认爹啊,你阿耶听见了,该有多伤心。”裹儿道。
荣娘初出生时,崇训心里转不过来,待其扶灵归来,又与裹儿决裂,便将时间精力都放在一双儿女身上,荣娘就是他一手带大。
荣娘听了母亲的诘问,站起来附她耳边,低声道:“我心里的爹只有阿耶。可是认了二爹,就能当个国公,多好啊。”
荣娘的声音并不小,显然武延秀听见了,但他没有在意,以口型和手势吼道:“我愿意!”
“愿意个屁!”裹儿提起荣娘,对武延秀说:“等我,打完孩子再回来。”
武延秀劝说:“她还小,不懂事,说的也有理,而且我愿意把爵位传给荣娘。”
裹儿扭头,无奈叹气:“祖宗,你别添乱了。”说着,便大步流星提着荣娘往渡月山庄去了。
崇训见了二人情形,诧异至极,忙将荣娘解救下来,护在怀中,心疼说:“这样提着她多难受,荣娘不懂事,你说她就是,何必这样?”
裹儿冷笑道:“你问问她今天干了什么事?”
荣娘对着手指,顾左右而言他,“我……我去了竹园……”
崇训听说,对裹儿道:“你行事不谨,被小孩撞见,我没说你的不是就不错了,怎么还怪起荣娘来?荣娘一向乖巧伶俐,你看她的脸都被你吓白了。”
第155章 认爹(下) 我不仅是自己的爹,还要给……
待裹儿一五一十将荣娘如何认爹为何认爹给崇训说了之后,崇训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道:“拿鸡毛掸子来!”
崇训确定以及肯定这双儿女是自己的孩子,又亲手将他们抚养长大,谁知为了国公爵位,转头孩子就少了一个。
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武延秀。
他与武延秀的关系幽微复杂,既觉得傲然他之上,又隐隐羡慕他的洒脱。
小厮违拗不得,只得取了鸡毛掸子递上,崇训接过狠下心往荣娘背上重重抬起,轻轻落下。
荣娘自幼千娇百宠,崇训尤其疼爱她,从没弹过她一指甲,如今见了他这般情形,既委屈又害怕,频频看向母亲,只见母亲抱臂冷眼旁观。
裹儿也觉得这小丫头欠揍。
荣娘挨了一掸子,见崇训还要打她,立刻吱哇乱跑乱叫大哭起来。
“你给我站住,小没良心的,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养大,你竟然认贼作父!”崇训咬牙切齿道。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荣娘一边跑,一边振振有词。
听到这话,裹儿不知想起什么,哑然失笑。荣娘眼尖,立刻躲在裹儿的身后,想要躲避挨打。
忽然她被母亲一把按住,抱在膝上,屁股上“啪啪”就挨了几巴掌,先是怔愣,反应过来立刻嚎啕大哭,“我要告到皇宫,让阿翁为我做主!”
裹儿冷笑一声,“你去啊?看你占不占理?”
荣娘转头扑到崇训怀中,抱住他的腿,大声哭着,闻言扭头,满脸鼻涕眼泪,“阿翁就是道,阿翁就是理,我要阿翁打你!”
崇训见女儿哭得凄凄惨惨,扔了鸡毛掸子,抱在怀中百般安慰,又用不赞同的目光剜着裹儿,示意她走开。
裹儿道:“你把道理给她说明白,我先走了。”
回竹园的路上,裹儿灵光一闪,像荣娘这样的淘气小孩应该叫“熊孩子”吧。
武延秀不时遣人来探渡月山庄的消息,这边事已尽知,心中扼腕叹息,他一点也不介意啊,心甘情愿将爵位家私尽数留给荣娘。
可惜公主不允。
待裹儿回来,就见武延秀坐在榻上犹自惋惜,欲言又止,眼睛里都是想让她玉成此事的想法。
武延秀殷勤侍奉,裹儿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崇训为了养荣娘费了多少心血,虽有丫鬟嬷嬷,但荣娘每次生病,他都是彻夜盯着。
荣娘身边的丫鬟嬷嬷玩伴,他都调查得清清楚楚,谨防他们坏了荣娘的性情。还有荣娘的吃穿,都是他过目了才送来的。
这还是最基本的,还有教育,请谁来当老师,学问那么多,荣娘要学哪种……这些有他懂的,有他不懂的,即便是懂的,崇训也会去向人请教……”
武延秀光听着就觉得繁琐,深觉育儿之艰,那股要当荣娘阿耶的心气渐渐没了,反而心疼起武崇训来。
他执意要当荣娘的阿耶,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以及和武崇训一较高下。
他没有后代,也不想为不肖子孙费心费力,钱财爵位死不带去,留给顺眼的小辈有何不可?最关键的是能气到武崇训。
“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卑鄙无耻了。”武延秀喃喃自语道。
……
那厢止哭泣的荣娘,忽然想起阿耶拿鸡毛掸子追打自己的事情,遂又与崇训闹起别扭,心中不自在,只好抽抽噎噎去找阿兄求安慰去了。
植儿听了,只开口安慰荣娘,不肯据荣娘所言为实。待她出去盥洗,悄悄问了伺候的人,才知缘由。
荣娘回来,就见兄长变了脸色,神情凝重,便问:“阿兄,这是怎么了?”
植儿问:“我听说你要认恒国公当阿耶?”
荣娘年纪小,不晓得人情世故,但从爹娘的态度便知此事不妥,故而低头绞着衣角,但稚嫩的声音带着不服气,“阿娘是公主,阿耶是国公,你是将来的国公,而我什么也没有,我想要爵位!”
植儿听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半响才说:“你想要爵位,我将世子的爵位让给你。”
荣娘听了,张牙舞爪道:“我才不要你让。”
植儿问:“那你想要什么?”
“爵位。”荣娘郁闷道。
植儿:“我的给你。”
荣娘:“我才不要你挑剩下的。”
植儿:“所以你想去继承恒国公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