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其他人也没意见,重润便道:“上官侍郎拟旨。”上官婉儿应了一声。
张仁愿又道:“臣老迈多病,只怕时日不多,请太子准了臣的辞呈。”
重润和裹儿都看向他,面露惊诧。裹儿道:“季节变换,偶然生病是有的,难道张相公要弃我们兄妹而去?”
张仁愿忙道:“臣不敢,只是臣早年受了伤,最近越发难受,精力不济,恐耽误朝政,还望太子公主成全。”
重润见状,又想起张仁愿是七八十的老人了,心中不忍,便道:“张公你仍任同平章政事兼太子宾客,兵部这些庶务就……还要找个熟悉边务的人来管着为好。”
裹儿想了想,说:“我听说北庭都护解琬多次上书请求还家,他年纪也大了,不如诏他回来担任兵部尚书。张相公,你觉得这人如何?”
张仁愿笑回:“宰相之才。”
重润问:“宋公呢?”
“无异议。”宋璟回道。
重润颔首道:“那就加封同平章政事,上官侍郎拟旨。”上官婉儿应了。
众人又商议了其他官员的任命,过了半日,方散了。
裹儿留下没走,她隔着窗户看这些老人离开,忍不住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重润也走过来,道:“是啊,李峤相公、苏瑰相公等人陆续去了,张相公和韦相公的身体都不好……”
裹儿正感慨着,重润忽然道:“对了,借你家植儿一用。”
“他一个小孩子,找他做什么。”裹儿好奇道。
重润说:“我住在皇宫,诸事不便,让他过来当个千牛卫,给我跑腿。”
裹儿想了想,说:“我回去问问他。”重润叮嘱道:“一定要他过来。”
裹儿辞了重润,去迎仙宫探望李显。李显躺在树荫下的榻上打盹,宫人在旁边扇扇子,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招手说:“过来陪我坐坐。”
宫人搬来胡凳,裹儿就榻边坐了,笑问:“阿耶,我阿娘呢?”
李显说:“你两位姐姐来了,要去看荷花,我嫌坐船头晕就没去,咱们爷俩呆着舒舒服服说话。”
裹儿脆声应了,叫人拿来果碟茶具。她说:“阿耶这两天懒懒的,昨天荣娘还说你金口玉言,说好了去看她蹴鞠,怎么就没去了。”
李显说:“女王说这话时一定嘴撅得老高,这点特别像你。”
裹儿笑了,“阿耶是说我和女王脾气不好?不过这时说这个,也晚了,都是阿耶把我们惯怀了。”
李显的笑声牵动肺部竟然咳嗽起来,裹儿忙为他拍背喂水。
半天,李显才止住咳,摆手说:
“人老了,不中用了。”
裹儿道:“阿耶还年轻着呢,说这个干什么。有你在前面,我们什么都不怕。阿耶最疼我,再多疼我几十年。”
“几十年?那可不成。”李显笑道。
裹儿哼了一声,道:“阿耶说起来还是不疼我。”
李显道:“你知道你两个姐姐过来做什么吗?”
裹儿脱口而出:“要钱?”
李显忙道:“不是你五姐六姐。”也只有这两个孩子过来,李显韦淇才会主动问她们缺不缺钱。
裹儿说:“是三娘和八娘过来了,韦家没什么大事啊,韦安石年老,但看着还有几年的活头。”
李显神秘兮兮,说:“韦家想求娶女王。”
“他们想屁吃。”裹儿道。
李显下巴抬起,“我也这样说,立刻回绝了她们。女王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按理,植儿居长,韦家怎么没看上他?”他说着纳闷起来。
第162章 薨逝 我讨饭养阿耶。
当然是因为韦家要投机了,又不想过于靠近,就选了荣娘联姻。
“算了,不说这事了。”裹儿转而说起别的事情,李显配合地转移话题,闲话日常。
忽然有宫人匆匆跑来禀告:“相王……相王薨了。”
李显一愣,心如刀绞,“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身子踉跄着要栽倒,裹儿一把拉住,忙问怎么了,又高声让人去叫太医。
殿内顿时慌乱起来,宫人围上来。裹儿扶李显坐下,李显说:“不妨事,我要去相王府。”
裹儿见李显神情清明,说话清楚,先回道:“让太医看了,再说其他的。快去叫皇后和太子过来!”
说着,接过温水喂李显让他漱口,又拿来茶给他吃。李显见裹儿吓得脸色发白,反而安慰她:“不妨事,我自己的身体好着呢。”
“来人,摆架去相王府。”李显吩咐道。
裹儿猛地发现李显不同寻常,过于平静,心中不安,只得随他:“快去吩咐人准备好仪仗。”
太医提着药箱气喘吁吁跑过来,裹儿急道:“快给陛下诊脉,刚才听了相王的噩耗,吐了一口血。”
李显说:“我精神好,身体也好,不用看,先去相王府。”
裹儿抓过他的手,按在枕上,说:“仪仗需要一些时间,先诊脉。”
太医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探手按诊,诊完一只又诊另外一只手。裹儿急问:“太医,陛下怎么了?”
李显也盯着他,太医回说:“陛下仿佛是急火攻心的模样,老朽才学浅薄,不敢下定论。”
其他几位太医也过来了,裹儿闻言只好让他们都诊过一遍,商议用药。
“这是怎么了?”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喝,就见韦淇带着三娘和八娘从外面急匆匆赶来。
宫人连忙散开,裹儿起身让韦淇坐在榻上扶着李显,简略地说了一遍。正说着,就见重润也匆匆过来。
李显道:“没什么,我要去相王府。”翻来覆去地只是说要去相王府。
裹儿和重润留下韦淇低声安慰李显,做手势叫太医出去说话。“陛下到底是怎么了?你们把话说清楚。”裹儿问道。
太医令道:“陛下身子本来就一直细心调养,不宜大喜大悲。今日忽闻相王薨逝,大悲大痛之下,急火攻心,故而吐了血,只是陛下的情绪还未散发,恐有损龙体。”
重润道:“先开药吃。这情绪怎么散发?”
正说着,有宫人来说:“陛下问仪仗好了没?”
裹儿道:“你告诉陛下吃了药再说其他的。”宫人去了。
重润问太医令:“陛下与相王兄弟情深,敢问太医令陛下能否过去?若不去,这情绪怎么散发?若去了,再添悲恸又如何是好?”
太医令踌躇不敢言,裹儿道:“你们先去开药吧,留下几个人跟着陛下。”太医令等人退下。
重润和裹儿四目相视,都看到对方掩不住的担忧。又有人来催,二人只好回到院中。
李显仍在念叨去相王府,连韦淇的话也不听了。韦淇有心要劝,但见他着了魔的样子,不敢再劝,生怕出什么问题。
“这如何是好?”韦淇以目示意一双儿女。
重润和裹儿对视一眼,犹豫了半响,然后不约而同地点头。裹儿走过去,道:“阿耶,把药吃了再去。”
韦淇扶着李显进殿,换了素服。早有人包了衣裳给重润和裹儿送来,二人也换衣,卸了妆扮。
太医捧了丸药过来,李显用过,便急着要去相王府,韦淇不放心也跟了去。
锣鼓开道,重润和裹儿分别坐在后面的马车里。街道两侧架起布障,侍卫握刀立在左右。
马车辚辚,裹儿的心一直提着,生怕阿耶受不了打击,以己推人,想必阿耶和相王少时也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
一直到了相王府,只见府门大开。裹儿和重润下了车,快步来到前面,扶帝后下来,就见李成器带着一众兄弟姐妹子侄哭着迎出来。
李成器和寿昌县主跪着扑到李显怀中大哭,李显看着这一对儿女,那股钝钝的悲伤蓦地尖利起来,一时受不住,便搂着侄儿侄女痛哭出声。
韦淇忍悲道:“陛下听了相王的噩耗,悲伤难抑,吐了一口血,强撑着身子过来。先进去看看相王吧。”
裹儿和重润苦劝李显,李显才略略止住,只道:“我要看看弟弟。”
李成器姊妹忍悲引着李显来到灵前,见太平公主在一边低泣,李显忍不住又大哭一场,众人再三劝了,他才止住。
重润问李成器,说:“相王叔父可有遗言?”
李成器哭道:“阿耶说他算是功德圆满,请陛下和姑母不要伤心,葬礼不可奢华,陪葬不需金银器皿,只用些瓦陶之器就好。”
李显捶着榻道:“这不行。相王曾做过皇帝,又有功于李唐社稷,以帝王之礼葬之。”
李成器等人跪下苦求,只说先父遗命不敢违背。李显此刻恨不得给弟弟最好的,闻言不禁生气。
韦淇劝道:“成器他们刚没了爹,你再骂他们,好不可怜,他们也是一片孝心。”
重润也道:“陛下与相王兄弟情深,成器阿兄他们也是一片孝心,都是为了相王好。其他的让有司斟酌着去办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