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子还能更衰一点吗?!能吗!?
  心里头正咆哮着,我突然感觉到那黑影动了动,脑子立马当机。
  靠靠靠靠靠——活的!!!
  ——等等……活的?
  毛骨悚然的抓狂感很快就变成“终于找到组织了!”的激动和“原来倒霉的不只老子一个……”的微妙欣慰。
  我松了口气,抬头望上去。
  分辨得出是个相当年轻的男人,似乎比我大不了几岁,披头散发,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衣服也破烂到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浑身沾满了泥,但没被绑着。
  我大喜过望,哼出几声鼻音示意他把我嘴上的胶布扯了。
  年轻人没有反应。
  我急了,蠕动着撞了撞他,可惜他相当不给面子,连动都不动了,老僧入定一样抱着膝盖发呆。我恨的牙痒痒,死命瞪了他一会,还是厚着脸皮仰头蹭上了他的手背。
  年轻人的手搭在膝盖上,我凑近了才发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非常长,大概超出常人一个指节,没沾着泥的地方皮肤异常苍白。
  我刚觉得这特征略有些熟悉打算回忆一下,就被脸颊上冰冷得跟死人有一拼的温度给冻了个激灵。
  年轻人的指尖隐隐泛着紫色,我光看着就知道他有多冷。
  废话,大冬天的挂身碎布片蹲深山里头能不冷吗?
  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满肚子火,直腹诽“冻死你算了!”就要滚开,却蓦地愣住了。
  年轻人在发抖。
  那种几不可察的颤动通过他冰块一样的手传递到脸上,连带着我的满腔怒火都震了个干净。
  我仰着头,对上年轻人藏在刘海后的眼睛。
  非常纯粹的黑色,极深极沉,像一片没有底的沼泽地,让人产生掉进去就爬不出来的错觉。可惜里头全是恍惚茫然,目光呆滞,没有半点神采。
  我看着看着,就有点心软,正准备挪到他旁边把被子抖给他一半,脸颊上的手指却忽然动了动。
  年轻人没有看我,无意识地摸索到胶布边缘,停住。
  我赶紧侧了侧头提醒他用力方向,然后“嗤”的一声,胶布被撕了下来。我疼得瞬间飙泪,嘶嘶的抽着凉气,嘴巴木得半晌没知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道:“那个……这位小哥,你干脆帮我把绳子也解了吧?”
  年轻人依旧没有反应,我想了想,费了老大劲把绑在身后的双手搁到他手边,挺别扭的碰了碰他。
  等了一会儿,我的胳膊差点拧抽了,他才抬了手,轻轻松松一动,那绳子就掉了下去。我咬着牙活动了一下手腕,自己解开了脚上的绳索。
  忍着全身的疼痛喘了口气,我勉强挪了几下靠上年轻人身旁的木板墙,一面担心这屋子会不会垮,一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拉过来一点,扯着被子将两个人都裹了进去。
  年轻人顺着力道靠过来,乖乖地随我动作。
  两个人都蜷着,紧紧挨在一起,我看着他脸上干裂的泥巴,似乎挺难受的,犹豫了一下凑过手去帮他弄干净。
  搞定之后我有点呆。
  盯着年轻人好到逆天的苍白皮肤和那种微垂着眼各种柔弱可怜的小模样,我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闪过一句话:
  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的。
  ……妈的果然烧得不轻。
  我默默别过脸,纠结了没一会,实在是耐不住沉默,又颠颠地转回去试图和他交流。
  “诶,小哥你怎么称呼啊?”
  好吧还是没反应。
  我无语了会,想了想,拉过他的手在掌心一笔一划的写:
  名字。
  年轻人岿然不动,神思恍惚,只有瞳孔微微一颤。我叹了口气,对他笑了笑,说:“算了,我就叫你小哥吧。”
  我咳了两声,呼了口气,接着说。
  “我叫吴邪。”
  手指在他掌心缓慢认真地移动,烙下简简单单两个字。
  吴、邪。
  口天吴,牙耳邪。
  年轻人手心敏感地一抽,条件反射般倏地握紧了我的手,将那两个字牢牢攥住。
  我愣了愣,试着往外拽了拽,发现那力道纹丝不动。
  连着折腾了这么久,我的精神实在到了极限,顾不上这动作的别扭,一歪身子倒在他肩膀上。
  迷迷糊糊中盘算了一下凭我现在走两步就喘的状况,带着年轻人逃跑的可能性,我彻底死了心。
  看起来那群越南人不像要杀人灭口,还是老老实实等三叔来救吧。
  年轻人的头好像低下来了一点,下巴蹭到我的额头。
  啧,闷不吭声的拖油瓶。
  深夜的山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欢畅又安逸。我就这样,睡了过去。
  ☆、03. 我的小哥不可能这么可爱
  再次醒来时病情明显加重了。
  疼得快裂开的脑袋蹭了蹭,滚烫的额头抵上一片柔软冰凉的皮肤,我有气无力地呻吟几声,舒展开一点死死皱着的眉,头往下埋了埋,磕到坚硬的锁骨。
  我知道是闷油瓶。
  隔着皮肤,他脖子上的脉搏一下又一下,异常稳定地跳动着,安抚我烦躁的情绪。
  至少不是一个人。
  我这样庆幸,好感度刷刷暴涨,几乎快要max。
  因为哪里都难受,我完全顾不上什么狗屁面子和男男授受不亲,蔫着一张脸跟他怀里缩。
  ——说起来闷油瓶的小身板真是软的和女人一样。
  我感受着那冰冰凉凉软得没骨头似的触感,在诧异的同时很是满意。
  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养神,我隐约听到屋门响了一声。大概是惊讶于我挣脱了绳索,顺带勾搭上了各种冷艳高贵不屑与凡人为伍的闷油瓶,进来的越南人好一会没有动作,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才凑过来拽我的胳膊。
  我被他扯得肺里一疼,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眼皮像灌了铅,几番挣扎还是没能睁开,我无奈地想着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干脆懒得动了。
  身体将将要被扯出去的时候,闷油瓶出人意料地有了反应。他松开抓了我一夜的手,手臂一抬一揽,就把我牢牢扣在了怀里。
  我震惊了,越南人估计也震惊了。
  下巴抵着闷油瓶肩窝,我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勉强止住了咳嗽。
  屋子里静了会。
  越南人又骂了一串听不懂的话,手上猛地加力。而我还在想刚刚唯一听懂的“阿坤”这两个字,琢磨着,如此狂霸酷炫屌炸天的名字该不会是在喊小哥吧?三观尽碎啊亲!
  与此同时,肩膀上的疼痛倒是让我终于能看清一点东西。
  闷油瓶抱着我,神色仍旧茫然,只是在越南人执意把我拽出去的时候,抬头瞥了他一眼。受制于视角,我并没看清楚那眼神具体的样子,但越南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他急促退了两步,发出一声压低的怪叫,转身跑了出去。
  我有点担心,又有点想笑,呛了一下又开始咳嗽。
  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闷油瓶抱着我的手往上移了移,以一种均匀的频率轻轻拍起了背,一下、一下,一直持续到我睡着也没停。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满血满蓝负面buff全部驱散——不,别做梦了,现实向小说的主角光环永远不会纡尊降贵去做治疗感冒这种掉档次的事。
  由重度高烧变成中度低烧后,我像霜打了的茄子,持续萎靡不振,始终徘徊在睡与醒的边缘,直到空空如也的胃发出火烧火燎的疼痛,抗议着提醒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
  问题是我累得不想动。
  低烧带来的头晕越发明显,就算闭着眼睛也弱化不了那种天旋地转的失重和恶心,寒意简直是从骨子里渗出来,冷得我本能地轻轻发抖。
  挨着我头顶发旋的下巴动了动,闷油瓶拽着棉被把我和他又裹紧了些,拍背的动作仍然稳定。我汲取着他高不了多少的体温,勉强睁开眼抬头看了看。
  扭曲的视线里,闷油瓶一声不吭地垂眼盯着我,那双黑黝黝的眸子里懵懂散了几分,露出些沉静淡然来,气质更是慑人。我看着他,思维一下子就拐到了特别黄暴的方向——我操那群越南人把他抓来不是打算那啥吧?!连老子都很像扑上去啃两口啊……
  惊悚了一瞬,我心里燃起熊熊斗志。
  别做梦了你们这群混账!他是老子的人!!
  完全不知道烧糊涂的我脑洞已经跑到了不知名时空,闷油瓶很淡定地抽回拢被子的手,俯下身和我额头相抵。
  我定了会,看着眼前他无限靠近的脸,后知后觉地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我更晕了。
  我就这么一边晕得撑不住,一边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到最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尼玛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虽然这样想着,但扑上去的时候稍微出了点差错,导致我其实是啃上去的。力道很重,血腥味一下子溢了出来,泛滥在我发苦的味蕾上,反而意外地变成了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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