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人将死其言也善,关叔叔和关阿姨没有必要在生命快到尽头的时候还来欺骗她。
  她是南家的孩子,是南文栀的亲妹妹。
  如果郁檀是南文栀,是她的姐姐,dna一查全明了。
  对,就那么办。
  墨忘暗暗下定决心。
  墨忘,你在想什么呢?简清好奇问,抬手去捏她的脸颊,轻轻的,口吻更是轻柔,这么认真。
  没事。墨忘下意识隐瞒。
  一看就是有事,简清没好气,加重手上的力气,捏她的鼻子,小骗子,天天就骗我一个人。
  她语调轻巧,可眼睛却在霎那间黯淡,嘴角勾起的灿然笑容都失去了光彩。
  有根棍子砸在心口,墨忘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她想了想,认真道,等以后有结果了,我会找个时机和你说。
  墨忘难得做出保证,这也让简清意识到事关重大,想问个清楚,出口却是妥协,好。
  我们拉钩。
  拉钩。
  她们认真地拉钩,说誓言,然后盖章,谁骗人谁就是小狗。
  灭了床头暖黄的灯,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互道晚安后,她们一前一后翻了身,背对着彼此。
  简清那边靠窗,窗帘中间故意留着一条缝隙,她往缝里望,还能看见淡淡的月光,而墨忘这边,对着墙,望过去只有一片黑暗。
  两人都没有闭上眼睛,都没有睡着,又默契地不说话,不乱动,佯装自己睡着了。
  直到简清悄然起身,沙沙的声响打破寂静。
  你还没睡?墨忘声音低哑,翻身问她,翻过身刚抬眼,便对上一双哪怕在黑暗中也有神采的眼眸,心脏漏了一拍,不是心动,是被吓的,拍着胸脯平复心情,诧异问,你这是什么姿势?
  哦,我想看看你睡着没有的。简清笑呵呵说,其实是打算偷偷亲一下,自助做点糖来吃,没想到偷亲对象也还没睡。
  你躺好,别冷着了。简清的睡衣不必她给她的厚,而是很薄的,像是秋季穿的睡衣。
  嗯呢。简清乖巧,躺下后把身体往简清那边挪了挪,低声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我没什么困意。墨忘说。
  今天睡得很晚起?
  没有啊。
  可能是医院的时候睡得太多了,现在不用睡了。墨忘说。
  简清想到她在医院时,躺在病床上安详得像再也不会睁开眼的睡颜就一阵心悸,在黑暗中摸索着握住她的手,温医生嘱咐了,还是要健康作息对身体才是最好的,你睡不着,我哄你睡,好不好?
  讲故事,还是想听唱歌?嗯,唱歌的话可能有点不好听,不如讲故事吧,我去搜搜,讲神话故事好不好,还是想听野史?
  吴侬暖语在耳边,掀起一浪又一浪,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墨忘在心里筑起的堤坝。
  藏匿在黑暗中的眼睛里有挣扎闪烁,良久后,她抽回自己的手,简清没有用力,于是让她很轻易地离开了。
  墨忘轻轻摇头,低声说,不用了。
  简清,你准备晚饭,最后又是你收拾的,已经很累了,快点休息吧。
  简清总说她的脸色不好看,可她自己的又好看到哪里去呢。
  黑眼圈那样重,她以前从不会的。
  她肯定没好好休息很久了。
  第95章 出生时就不在了
  【第九十五章】
  一室宁静, 女人的呼吸很缓,胸膛起伏很小。
  墨忘不自觉放轻呼吸,怕自己的动静吵到真的很累, 终于睡着的人。
  清醒占据大脑,这让墨忘有些苦恼,她并不希望明天以不好的精神状态去面对简清,可她辗转反侧,如何也进不去睡梦里。
  门缝突然溢进来少许亮光, 墨忘眸光一顿, 仔细聆听。
  门外似乎有脚步声,又似乎没有, 走廊的感应灯在片刻后熄灭, 门缝的光也消失不见。
  通往主卧和客房的走廊安装的是感应灯。
  深夜走动的只可能是郁檀。
  如果换在平时, 墨忘不会生出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可是现在正值猜测郁檀是她亲生姐姐的敏感时刻,墨忘几乎没做犹豫, 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她的动作已经极尽可能地放轻。
  下床后,仔细观察了床上熟睡女人,发现她没有觉察,松了口气, 为她掖了掖被角,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咬着唇小心开门、关门。
  紧张到手心都冒汗。
  好像去做贼似的,好不容易走出房间的人吐槽自己。
  殊不知, 在她关上房门后,墨忘以为在深度睡眠中的女人顷刻睁开了眼, 眸光一片清明。
  光着脚踩在瓷砖上,简清手心贴着门把手,面容有几分犹豫。
  客厅,点着一盏台灯。
  沙发上的人身影绰绰,低着头在
  数钱。
  数钱?
  墨忘愕然,走近后才看见她身边还放着一个很大的红包封面,大晚上的起来包红包?
  郁檀很专注,没发现她的靠近,点红牛的手片刻未停,那厚度或许都要上万块了。
  郁檀。
  墨忘没穿拖鞋,光着脚出来的,所以郁檀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此时她声音一出,专心数钱的人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她,脸上还有没散去的惊吓,你走路怎么没声音?要吓死人吗。
  我忘记了。墨忘说。
  钱数到哪里来着?
  郁檀捏着厚厚的一沓百元大钞试图追忆,算了,她放下钱,视线从墨忘光溜溜的脚丫子上划过,忍不住蹙眉,寒从脚下起,不穿拖鞋是坏习惯,要改。她将旁边的大红包收走,你先坐下。
  被教训的墨忘呐呐一会,点头时带着一点乖顺,好。
  嗯?
  郁檀觉得新奇,墨忘难得这么听话。
  你这是在做什么?
  给我妹妹包新年红包。郁檀坦然说,拿起红包封面展示给她看,买的红包封面有金粉,我怕弄得房间脏兮兮,所以来客厅,是我路过主卧的时候弄醒你了吗?
  没有。墨忘摇头说,我本来也还没睡。
  她的目光投在少女心满满的红包封面,凝着上面的一只小蝴蝶,缄默半秒后问她,你妹妹是几岁了?
  这是第一次墨忘有意愿了解她的家庭,她们之前都保持着不过问你,你也不过问我的社交距离。
  家人是她心中最不想要被触碰的地方。
  郁檀不打算和她聊,与你无关这样带着尖刺的话就在嘴边,可在对上墨忘那一双含着小心的眼眸时,不知为何就变了,反而认真地回答她,如果她能和普通平凡的小孩一样逐步长大,她现在和简清一样年纪。
  二十四?
  嗯。今年是我妹妹的本命年。
  墨忘微怔,年纪对上了。
  郁檀看她没有要聊公事,于是也放松下来,继续数钱包红包,她是能一心二用的,只是墨忘出现得太突然吓到了,以至于忘记数到多少钱。
  一边数钱,一边和她聊天,我记得你也是二十四岁吧。
  还挺巧的。
  嗯。
  那么今年也是你的本命年了。本命年容易倒霉,我建议你和简清一起去各买一条红绳带着。郁檀好心提醒,本来应该是家里长辈要置办给她们,不过看她们两人的家庭情况,约莫只有自己上心。
  你给你妹妹准备了吗?
  准备了。郁檀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宝贝地将红绳展示给她看,我专门去寺庙求来的,开过光,很灵的。
  她说起妹妹,总是藏着凌厉的眉眼柔和得不可思议,眼里难以掩饰的伤痛也那样地深刻。
  墨忘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出稍微有些逾越的问题,你妹妹,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郁檀面色微沉,扬起的笑容镶嵌上了浓得快要有实质的惆怅,轻飘飘的红绳盒子在此刻仿佛有了千斤重,压得她的手臂抬不起来。
  对着墨忘,莫名有了倾诉欲,她现在和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身份暴露大概是迟早的事情,于是她坦言,她是早产儿,出生时就不在了,我甚至没能看到她一面,看看她是什么模样,可不可爱,还是和其他小孩刚出生一样丑丑的。
  她的眼神怀念,言罢就开始找补,肯定不会丑丑的,妹妹一定很漂亮。
  墨忘愣愣看着她,明明没见过面,却能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二十四年,足足二十四年,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能长成而立的少年人,这样长的时间跨度,郁檀仍然挂念着,怀念着,连一面都没有见过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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