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虽然他本来就是,他承认。
  可最起码,他好说歹说过后,柏寅清终于愿意吃点东西了。柏寅清像知道现在自己很惹他厌烦,于是特地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一个受气包。
  虞微年:“过来。”
  柏寅清过来了。
  他蹲在虞微年小腿跟前,虞微年似是不满他太高,于是抬了抬脚。
  柏寅清却误以为虞微年要脱袜子,他顺手帮虞微年脱了白袜,大掌托住温热的足底。
  虞微年:“……”
  比起柏寅清惊人的举动,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完全不反感柏寅清的接触,甚至递脚的动作十分自然。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先一步传递出,他已经习惯,并接纳柏寅清的信号。
  难道真**傻了?
  虞微年一脸匪夷所思。
  天气愈发恶劣,虞微年道:“一直等着不是办法,这里没有联系外界的设备吗?”
  “没有。”柏寅清说。
  虞微年皱了皱眉,不满地曲腿抬脚:“这时候应该有工作人员跟你联系,但他们联系不上你……如果他们来别墅看过,就会发现里面只有一只猫,估计也会开始寻找我们的踪迹。”
  柏寅清盯着他的脚,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虞微年不满柏寅清的走神,把脚塞进大掌中,小惩大诫地踩了踩:“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有,我在听。”柏寅清反握住虞微年的脚,道,“而且房子里的监控设备,超过24小时没有检测到你,会自动报警。”
  “……”虞微年瞪了过去,“你是变态吗你?这么爱装监控?”
  他骂了声,见柏寅清明显起了反应,语噎,随后冷笑着,“疯狗。”
  “嗯,我是。”柏寅清喉结滚动,没有被辱骂的耻辱,反而隐隐被调动情绪,因此变得十分亢奋。
  经过一系列的事,虞微年竟丝毫不觉得意外,这还多亏了柏寅清帮他提高阈值。若是以往有人敢这么放肆地对他,他定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那只能祈祷24小时快点到……”虞微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你捣鼓这些倒是在行。”
  这算是对柏寅清专业技术的肯定。
  他再一次解释:“所以年年,第一批被检查出来的劣质定位器不是我装的。那样粗制滥造的东西,不可能出自我手。”
  “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这几个定位器都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不是柏寅清,还能是谁?
  可看柏寅清表情,柏寅清应当没有撒谎。
  所以,除柏寅清外,还有别人在他车上动过手脚?而且此人还不知不觉定位了他许多年……
  他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到底是谁?他身边居然还有这种变态?
  虞微年想破头都想不出可能有谁,他平日挑选车辆出行全靠心情,除去送车保养、让保安帮忙泊车、借朋友车等等,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碰到他的车。
  这人能是谁?
  “这件事我之后会处理。”
  虞微年神色渐冷,他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又如此神通广大,居然敢在他身上动手脚。
  “我可以帮你查。”柏寅清停顿片刻,道,“我不需要报酬,只要你……”
  “不需要,我自己会解决好。”
  虞微年甚至没耐心听柏寅清说完全部,都能猜出柏寅清想说什么。他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我没兴趣跟你玩藕断丝连的扮家家酒游戏。我困了,我要继续睡了。”
  说着,虞微年像耐心耗尽,重新躺回床上。其实他不困,但他知道柏寅清接下来要说什么。
  真是稀奇,最爱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他,居然会干脆拒绝柏寅清的暧昧邀请。
  虞微年熟练地背对柏寅清,抓着小毛巾装睡。
  以往能够清晰分析虞微年微表情的柏寅清,当下这个能力像暂时丧失。他坐在原地,很久很久,才缓缓躺下。
  “在我身边,你很痛苦吗?”
  “……”
  痛苦吗?虞微年反问自己,好像也说不上。世界各地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更别提是在谁身边,归根结底只是他暂时的栖息地而已。
  他不会对某个地方或某个人产生特别的归属感,也不觉得家乡对自己有着不凡意义。
  但他还是说:“是。”
  反正柏寅清不是说了吗?他习惯性撒谎,所以也不差这一个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听见柏寅清陡然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脏跳动声。
  雨势渐渐变小,室内一片无声。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他们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虞微年才听见他说:“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痛苦。”
  虞微年的睡眠质量不错,当下却罕见地失眠,毫无睡意。每个人做事都需要动机,不可能有毫无缘由的事。
  柏寅清做的一系列行为与言语,动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真是喜欢他、爱他吧?
  想到这个答案,虞微年禁不住打了个鸡皮疙瘩。一个从来不相信爱的人,深思不出答案,竟会往这方面靠拢。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更没有永恒的爱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也见过父母感情深厚,他也曾在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乐融融,无比美好。
  可才过去多久?他父母频繁争吵,父亲快速移情别恋。
  又或许,爱确实存在,只是爱有保质期。一旦过期,爱便不复存在。
  假定现在柏寅清还喜欢他、爱他,他又无法理解,柏寅清爱他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见过彼此最歇斯底里,也最负面的一面,他们应该成为仇人。
  柏寅清究竟在执着什么?
  虞微年只会爱一个人光鲜亮丽的一面,英俊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冷淡的气质……他绝对不可能在看到一个人的阴暗面,仍然选择无条件接纳。他不是蠢货,更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越想,虞微年越想不通,智商出群、出生以来从未吃过苦头的他,竟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正要去洗把脸,侧过身,借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看到柏寅清眉头紧锁。
  柏寅清的脸色极其难看,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薄汗。他的呼吸频率明显异常,虞微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更是惊人。
  虞微年有时候也会发现柏寅清的异常之处,可柏寅清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他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也总是会生一些小病,既然他们开口说“没事”,态度又很平静,说明问题的确不大。
  如果柏寅清真患上某些严重的、难以治愈的疾病,不是应该在他面前示弱、装可怜,来更好地达到目的吗?
  但从刚才到现在,柏寅清一直没说他究竟怎么了,如今的虞微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可不想柏寅清真死在这小木屋里。
  好歹前任一场,他还没那么残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柏寅清出事。
  虞微年给柏寅清测了**温,柏寅清有些不配合,电子体温计显示39.2度。他登时愣住,迅速去翻医药箱。
  退烧药已经没了。
  柏寅清一共就没带多少药,退烧药恐怕也是顺手放进去的,他们谁都想不到老天会开这样的玩笑,双双发烧,两个病人被关在一起……
  “你刚刚有没有吃过退烧药?”虞微年拍着柏寅清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别怕。”
  柏寅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却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身上的焦灼情绪。他身形不稳地坐起,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入怀里。
  “别……怕。”他声线沙哑,断断续续道,“会没事的。”
  心脏猛地过电一击,虞微年神色复杂,他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不高考状元吗?他原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沟通交流起来应当很方便。
  但他现在真想打开柏寅清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颗退烧药都没吃,都给我吃了?”
  虞微年自下而上箍住柏寅清下巴,他居高临下,垂下的眼底带着愠色。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声开口,“回答我。”
  “你撒谎,我会知道。”
  “……”
  哪怕烧得神志不清,柏寅清还是担心虞微年生气。他慢一拍地思索,拼凑组合成一句话,“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们……药不多。”
  “你吃就好,我没吃。”
  “我很擅长忍耐……”
  对柏寅清而言,他很久很久,自有意识开始便在忍耐,他习惯性忍耐痛苦。痛苦总胜过麻木,能够让他更加清醒。
  虞微年不是。
  虞微年从小没吃过苦,他也不能让虞微年受苦。
  “……”虞微年眼神晦涩,他实在不理解柏寅清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索,他都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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