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最后,宋昭宁这样回答他。
但其实,抓不住他的人是宋昭宁。
他当然要回头救她,他的公主,他的姐姐,他的启明星。
幼嫩的、伤痕累累的两只手扣在一起,仿佛这辈子不再有任何力量能使他们分开。
但她眼泪落得好凶,额角有伤,透明的泪光便混着温热血迹流下来,阳光下闪闪发亮。
要跑,要往停靠的那几辆保镖的车跑。
一瘸一拐地跑、互相搀扶地跑,鞋子掉了也要跑,足底被尖锐玻璃划伤也要跑,鲜血淋漓也要跑。
就在这时候爆炸。
他们惊惧回头,失声尖叫,但其实因为剧烈奔逃和缺氧的缘故,声带受损,所以那一刻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那天之后,我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一切。我带着闻希离开他们,走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和她告别。”
顾馥瞳已经完全陷入他的故事中,她紧着声音:“后来呢?那位叔叔,还有你的姐姐——”
闻也温和而残忍地落定结局:“他死了。她几乎也死了。我能活下来,应该是她把她的‘一半’分给了我。”
他应该是天生讲故事的好手,关于宋昭宁部分,全部做模糊化处理。
“什么叫做几乎?”
“很重的伤。无数次凶险的手术,数不清的病危通知单。而且——”
而且,最开始,她没有任何求生的意志。
为了救她,宋微不得已采取极为激烈冒进的干预手段。她主张抹去车祸前后的所有记忆,但,这是给记忆做减法,没有人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她还记得那场大火,却不记得自己怎么死里逃生。
她记得顾正清死了,却不记得有人曾放开她的手,又义无反顾地将她带出了火海。
“没什么。”闻也轻松地笑起来:“不知不觉说了那么多,让你强行当了一回听众。”
顾馥瞳又要哭,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从没叫过他爸爸,也没有叫过她姐姐。所以我在想,我们不算真正意义的一家人。但他在我心里面,和我亲生的爸爸一样伟大。我很爱他,他是一位非常好的父亲。父亲在我这里,是不可以被玷污或折辱的名词。”
顾馥瞳不懂他的铺垫,她用力地咽了下喉咙,抬起脸,下颌圆润,她是很幼态的长相。
“我爸爸也很好!”
她掷地有声地说:“虽然他很忙,但是他给了我富裕快乐的生活,我妈妈自从生下我以后就做全职太太,每个月给她打三百万,我有百万限额的信用卡,每个月随便刷。我的十八岁成人礼物是超级游艇和市中心的无人机派对,一晚上烧了七八十万,所有人都能记得那天是我的生日。”
她对金钱的概念很模糊,但快乐的基础,却是每一张信用卡的账单。
多么单纯而可靠的快乐。
闻也笑了笑。
“所以我无法和你在一起。”
顾馥瞳一呆,不明白这有什么必然的因果逻辑。
但闻也已经说了太多话,他还在发烧,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后退半步,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那样的目光,顾馥瞳现在不懂,但是在不久远的将来,她会切身实际的明白,那其实是无可奈何的利用和同情。
米油加起来的重量不轻,手指已经勒出了青白压痕。
声控灯又坏了,他加重脚步,没有光亮的回应。
这里太暗了,顾馥瞳的保时捷久久没有发动。
所以没人注意到,一辆低调款的商务benz在年轻女人的指挥下,掉头驶入与老城区无关的万家灯火。
作者有话说:
又是超长章!写得我停不下来了。[熊猫头]
第65章 照片
◎感情如果分先来后到。◎
迷境在本月的20号开业大吉。
怀愿在剧组来不了,宋昭宁没让周筠月打扰她。
周筠月以怀愿的名义差人送了礼物,是两瓶年份珍贵的波尔多,这个日常出门不超四位数的节俭风女明星竟然舍得拿出自己一半片酬做礼物。
宋愈和宋思窈逮着那据说一步几十万美金的混血model来了。
郁理为人大方,礼物是她高奢线代言的女表,全球限量款,有价而无市。
顺带着连郁理的男朋友也来了,uranus的赛车手周敬航,剃了个看起来非常不好惹的寸头,郁理靠在他怀里,横过一只纤长细白的手,懒懒散散地捏过他捻成扇形的牌面,随意丢了一张。
宋愈立刻笑纳:“多谢嫂子,账从我哥那儿走。”
郁理扬一扬冷艳的脸,唇边噙着乖张的笑:“废话。”
初弦和温弥不喜欢热闹,因此特地避开了沸反盈天的人潮。
两个年轻女孩子坐在隔音一流的雅座,柔和光影如流水般缓缓淌过,照着初弦雪白恬静的笑颜。
宋昭宁进去陪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温弥双手撑着打通三层的中空垂直玻璃鱼缸,魟鱼像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太,贴着温弥掌尖自由摆尾游曳,海蓝色的光影安静摇晃。
整个包间的光影美学经过大师设计,如同置身波光粼粼的海底。
温弥静了一息,柔声笑道:“美到近乎失语。昭宁好有想法。”
“昭宁一直都很有想法。”初弦弯着眼尾附和:“我们才从艺术馆回来。弥弥知道艺术馆是你的设计,好惊讶。”
宋昭宁笑笑,给她们的饮品是特调的海洋幽梦,只有3%的酒精含量,轻易醉不了人。
“中空水族馆倒不是我的想法。”宋昭宁靠着小羊皮的单人沙发,后颈微微地陷入柔软,她轻晃酒杯,温声笑道:“为了造这个水族箱,我延后了快半年,前期的宣发费用泥牛入海,连声叮铛响都听不见。后期请团队设计、以及相关部门的许可,林林总总又是一大笔花费。”
她微一沉吟,唇角上扬:“我大概需要经营个273年,才不至于太亏本。”
初弦明白这是玩笑话。
她刚刚翻过电子菜单,最贵的一杯特调酒水不超三位数。就算夜夜衣香鬓影,她也得亏空到下个世纪。
南城新晋的隐形小富婆眨眨眼,轻声问:“宁宁,要不……我入股?”
宋昭宁失笑:“我是没意见,那么贺总?”
“他不管我这么多。”
初弦歪着脑袋,依旧是不施粉黛的一张小脸,灯光氤氲下泛起温玉般莹润柔和的质地。
“我自己有点小存款。挣钱了算我们的,亏了算他的。”
“我们的”三个字说得又快又轻,含着一缕狡黠笑意,泠泠悦耳,很动听。
宋昭宁更笑:“没问题,如果你愿意,我会让我的律师跟你对接。只是先说好了,如果你因此常来护城,贺总可不能怪我。”
初弦笑倒在温弥怀里。她玉骨似的手指戳戳温弥,无名指的婚戒闪闪发亮。
温弥性格和初弦相似,都是纯稚真善的人。
家世都不怎么显赫,偏偏又被极富极贵的公子哥看上。沈家那位也算是吃尽苦头,听说又是家法又是下放,权力被收到几近于无,便是如此,也不肯改口要娶她。
宋昭宁陪着坐了一会儿,扶着酒杯起身:“你们慢慢坐,要回去了联系嘉嘉,我让她安排车送你们。”
温弥目送她:“你今晚那么忙,不用担心我们,我们就住在和颂,过天桥就到。”
和颂是颂域旗下的酒店,今夜从外地捧场的好友几乎全入住和颂,宋昭宁点头,关门时落下一句“have a nice day”。
沿着环形镂空长阶下到一楼,郁理的运气好到见鬼,一家赢三家,宋愈新漂染的小白毛恹巴巴地垂在眼前,宋昭宁玩味儿地看了一会儿,连跪三局后已经输掉了一台超跑。
宋昭宁真心实意:“好烂的手气。别碰我,我不想被传染。”
宋愈悲愤无能狂怒:“姐你怎么也这样对我!”
绕着北美胡桃木的方桌走了一遭,几人牌面纳入眼底,宋昭宁抿了下宋敛托人送来的波尔多红酒,年份非常老,就算拍卖行也要百来万的起价。
“盈词呢?”
宋思窈点向某个方向:“被人拉走了。”
宋昭宁霎时皱眉:“怎么回事?谁带走她?我现在叫保安。”
“别着急,是闻昱。那小子从港城追到护城,一心一意自带家产入赘宋家。”
“……”宋昭宁无语一瞬:“怎么那么多姓闻的?”
宋思窈听着她后半句风马牛不相及的反问,惑然挑眉:“怎么?你喜欢的人也姓闻……”她瞬间色变,咬住了唇,生硬地转开话题。
同为宋家人,就算近年来的走动不算频繁,到底是血亲姐妹。宋思窈当然见过顾正清带来的那俩小拖油瓶。
宋昭宁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她气息含笑,将riddle专线送来的红酒杯搁在桌角,抬腕扫了眼时间。
宋思窈握住她手腕:“昭宁,我们找个地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