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然后抬头才注意到,余宵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丝往下滴。
  “怎么淋成这样,你冒着雨来的?”吴歧问。
  “嗯。”余宵展开毛巾罩在头顶,用力揉了几下,总算不滴水了。
  他今天晚了点,着急出门,忘记看天气预报。
  吴歧闲不住,又从兜里摸出烟,先给对面人递了根。
  本来就是意思一下,结果没想到余宵接了。
  他惊奇地挑了下眉。
  这人平常都不怎么抽烟的啊,说是抽多了多嗓子对不好,他们唱歌的都讲究这个。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歧正琢磨呢,小腿又被人踹了。
  余宵这次没用力,只用鞋尖点了点,两指夹着烟,晃了下,示意他:“火呢?”
  “我真是欠你的。”
  吴歧半站起来,举着打火机先过去帮他把烟点了,又点自己的,用力吸了口,缓缓吐气:“你今天火气怎么火气这么大,谁又招你了?”
  余宵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扯了下嘴角,轻笑出声:“没谁。”
  “也是。”吴歧抬了下下巴:“谁敢惹你啊,平时躲着你都来不及呢。”
  余宵没再说话。
  他抽了口烟,微眯起眼,隔着升腾而起的烟雾看向顶灯,又像是透过灯在看另一个人。
  七年了。
  多少次深夜失眠的时候,余宵都会幻想再次见到宋渔时是什么样的场景。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之前来酒吧的时候,他都是骑车,昨天出了点小意外,车送去修了,于是就找人把他送到路口。
  才走了没多远,雨就下起来了。
  他刚要跑,忽然听到路边草丛里有猫叫声,很小,但他偏偏就听到了。
  余宵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母猫身影,如果他不管的话,以猫崽的脆弱程度,能不能挺过这场大雨都很难说。
  他也不是多有爱心的人,却在那一刻忽然想到了宋渔,如果她在的话,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于是他用手机搜了最近的宠物医院。
  那个方向其实跟酒吧并不顺路,但他还是去了。
  在今天之前,余宵从来不相信“缘分”这两个字。
  可现实给他上了一课。
  说不上来再次见到宋渔的时候是种什么感觉,余宵只觉得特别不真实,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人,就那样俏生生地站在了面前。
  她似乎什么都没变,还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
  长发绑成高马尾,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哦,不是。
  好像长高了一点。
  而且……
  她好像不认识他了。
  烟燃到了尽头,手指被烫了下,余宵陡然回神,伸手把烟蒂按进烟灰缸,用力拧了两下,起身就走。
  吴歧扯着脖子朝他背影喊:“你干嘛去?”
  余宵头也不回:“到点了。”
  “嘭”一声巨响,门被带上。
  吴歧撇了撇嘴,小声嘟囔:“平时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说归说,他还是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这祖宗今天心情不大好,他得出去看着点,别遇到哪个不长眼的凑上来找死,到时候他还得善后,怪麻烦的。
  第41章 照片 有时候,先来后到真的很重要。
  酒吧其实是两人合开的, 吴歧表面上是酒吧老板,实则余宵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拥有最终决策权。
  他时常调侃自己就是个看门的。
  两人是大学校友, 当时在国外,娱乐活动匮乏, 整天除了泡吧无处可去,正巧遇到余宵在酒吧驻唱。
  他乡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事之一, 能在那一群老外中间遇到个中国人, 不喝一杯说不过去, 然后细聊之下发现俩人居然在同一所大学读书。
  后来时间长了, 就熟了。
  吴歧属于中产家庭,父母给的钱够花, 但不能太挥霍。
  他当时看余宵在酒吧驻唱,以为余宵经济条件还不如自己,没少明里暗里接济。
  结果等回国之后,发现这家伙何止是有钱, 根本就是富得流油。
  吴歧当时还扯着他的领子质问过:“你这是能欺骗我感情!”
  余宵拨开他的手,语气特别平淡:“你也没问过。”
  一句话噎得吴歧半天没反应过来。
  也是余宵提出要合伙开酒吧的, 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出面,所以由吴歧当老板,管理酒吧一切事务, 他就负责偶尔过来唱两天歌。
  吴歧当时就想问他是不是就想找个地方唱歌?
  那直接去ktv不好吗?
  当然,这话也就只敢在肚子里说说了。
  八点多了, 外面的雨停了,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热闹得不得了。
  舞台上, 余宵正旁若无人地唱着一首英文歌,调子很慢,与气氛有些不符。
  突然,不知道从哪响起一声爆喝:“唱得什么狗屎,不能唱就滚!”
  脑袋里“嗡”的一声,吴歧感觉天都塌了,赶紧站起来去拦:“保安,快点的,这有人喝多了闹事,快把他整走。”
  那人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吧,被架走的时候人都懵了,连踢带踹,疯狂挣扎:“放开,放开我,就一个卖唱的,老子说了他两句,至于嘛!你们会不会做生意啊!”
  吴歧捏捏鼻梁骨,摆手示意保安动作快点。
  前排卡座里有女生低声讨论:“烦死了,我来就是为了看余宵的,等会把人气走了咋办。”
  “就是就是!”
  “我连着来一个星期了,这才蹲到他第二次。”
  “哎,你们说我等会过去找他要微信能行吗?”
  一点小插曲,吴歧压根没往心里去。
  有余宵这个台柱子在,酒吧的生意简直好到不能再好了,哪怕台柱子本人神出鬼没,根本不固定时间演出,也耽误有人天天过来蹲守。
  他抬头看了一眼台上,余宵还在旁若无人地唱着。
  吴歧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去,端起酒杯喝了口压惊。
  余宵存在酒吧的高级货,味道好,不上头。
  吴歧一边回味,一边眯着眼睛看台上,后知后觉地想,这歌好像挺老了吧。
  -
  宋渔看完电影才关门回家,临走前又给猫崽喂了次奶,小家伙这回吃得文静多了。
  雨早就停了,托排水系统的福,马路上的积水情况并不严重。
  店门口斜对面就是公交车站,宋渔慢悠悠地晃过去,等了两分钟,就看到了熟悉的234路。
  因为坐得次数太多,司机都认识她了,笑着打招呼:“回去了啊?”
  “嗯。”
  车里人少,宋渔也没往后走,直接坐在了门边的位置。
  司机发动车子,随口跟她聊天;“我闺女,前阵子把她的猫送回来了,这猫之前还好好的,这几天突然就不爱吃饭了,还没精打采的,你说它这是什么毛病啊?”
  “猫猫会吐吗?症状严重吗?”
  “我瞧着还行,偶然会干呕几下。”
  “估计是毛球症。”
  怕司机听不明白专业名称,宋渔解释道:“就是它平时舔毛,把猫吃进肚子里了,又排不出去,时间长了就会这样。”
  司机皱眉:“那严重吗?要不我明天让她妈带到你那儿看看。”
  “应该没太大问题。”宋渔说:“回去喂点化毛膏看看能不能排出来,如果实在不行再过来找我,平时也得注意,多给它梳毛,定时喂点益生菌,助消化。”
  司机忙迭声应下:“好好,我记住了。”
  说完,又抱怨道:“你说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整只猫回来养着,净给我和她妈找事。”
  透过后视镜,宋渔看到司机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没
  放下来过。
  她抿了抿唇:“猫猫很可爱的。”
  司机点头:“是,是挺可爱,平时老在我们身边蹭。”
  闲聊间,宋渔到站了,跟司机打了声招呼下车。
  大约是因为刚才下雨了,小区楼下还有不少人在遛弯,中间小广场上,小朋友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
  宋渔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往家走。
  进门,换鞋,往前走了两步,就听到冯秀美中气十足的声音:“回来了?”
  “嗯。”
  “我熬了绿豆汤,你喝一碗!”
  宋渔脚步一顿,调转方向走到餐桌旁,刚拉开椅子准备坐下,又见冯秀美从厨房探出头:“坐下等几分钟,你邹叔马上到家,我再从冰箱……”
  话还没说完,宋渔已经把椅子推回去了,转身走向卧室:“算了,我晚上吃太多了,现在什么都喝不下。”
  冯秀美往前挪了两步,语重心长道:“小渔啊,你邹叔……”
  剩下的话被挡在了门外。
  宋渔松开门把手,脱力似的靠在门后,脸上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用听她都能猜出来后面的话是什么,因为听过太多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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