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完成了你的使命，世间将会记得你的贡献——无论那是什么。而你的罪刑将被遗忘。我帮你除罪，我赐你自由。欧霍兰拥你入怀。”
当他的祷文说到一半时，那名黑暗法师已经死了。
第 5 章
——
“加文。”
加文瞬间醒了过来，注意到自己浑身酸痛。他正坐在圣殿角落的长椅上，背靠着墙角、姿势歪斜。在他面前的是古一，弯下腰来盯着他。
战斗结束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有个年轻法师帮他包扎了差不多停止流血的伤口，手抖得不像话——说不出是惊吓还未平复、还是害怕加文。他已经能猜到、甚至多少听到别人的窃窃私语。
那个盖尔一个人挡下了十几个黑暗法师！
哪个盖尔？
就是那个，会贩售法器给我们的商人。
我以为他不会魔法？
不仅如此，他还杀了人，我亲眼看到了！
圣殿法师并不戒杀。但出于某种原因，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已经被制伏的敌人依旧不一样——就算那名敌人方才也杀了不少人。
他懒的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倒是预期古一在结束后会找他谈谈情况。不过看着她指挥善后、加上自己的肾上腺素退了个干净，他一定是在某个时间睡着了。
战斗之后坐着睡在硬板凳上？怪不得他腰酸背痛。
“你还好？”
“有过更糟的经验。”他揉揉后颈，感觉脑勺有点疼：“怎么？”
“多亏你，伦敦圣所法术毁损不严重，我方才大致重新加强过了。”古一在他身边坐下：“不过依然死伤惨重。”
“你想说什么？”虽然这么问，他已经知道答案。
“这需要结束了。”法师叹息：“我打算说出实话。”
加文抿紧嘴唇，没有答腔。
“加文，拜托…”古一轻声说：“我不会对任何人这样说——我无法对任何人这样说。他们看着我，视我为指引者，我无法展现我的脆弱。然而实话是，我累了。”
“你要说实话？那我也说一个。”他苦涩的回应：“我不想杀了我的朋友。”
刀刃刺穿别人的心脏，这对他无比简单、甚至熟练。在克朗梅利亚时期，他作为稜鏡法王的职责之一便是在夏至「解放」到达极限、即将（或已经）失去理智的驭光法师。在最糟糕的时刻，他一年杀死的人数高达四百人，一整日听法师们忏悔、告解、然后将刀刃刺入他们的心脏。
但他已经数百年不曾这样做了。整个「驭光者之战」结束后，他们找到了替代方案。与其杀死驭光法师、他们改为消除那些法师的力量，避免他们到达极限后发狂。仍然，这一切仪式、「解放」前的祷文，对他依旧像本能一样简单。
什么样的人，会拥有将刀子刺入别人心脏的本能？
更何况，古一是不同的。
他们的友谊已经持续了五百年，而如今，她要他一刀刺入她的心脏？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
“这对你也不公平。”加文闭上眼，打断她的话，清楚知道他正在给自己一个无法填补的巨大陷阱：“安，我明白，你凭意志力对抗黑暗这么久，是多么令人佩服、也是多么累人的事情。”
“加文…”
“给我几天，我需要…需要准备。”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多么自私。万一这段期间卡西流斯再次袭击？万一他得手？会有多少圣殿法师在此期间死于非命？只因他的软弱？
但是…
“我有些头绪了，我的调查…”
他每次都这么说。每次古一提起「解放」，他都这么说。他快要找到了两全的办法、死亡可以不是终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在「快要」之间，一步未前进。
“我明白了。”再次叹息，古一点头、起身：“你…再去休息一下吧。”
看着法师离去，加文低下头，知道她并不完全相信他一如既往的空头承诺。
他从腰带中抽出沾血的匕首。
蓝色卢克辛匕首还未瓦解。虽然是临时汲色制作出来的草率成品，但在杀死那个黑暗法师后他又多加了一层薄薄的稳定外壳，维持整把匕首的完整性。这并不是为了什么病态的收藏。
透过几乎全透明的超薄外壳，他能看到蓝色匕首边缘的溢散，仿佛被什么吞噬掉、腐蚀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话说回来，他从来没有将任何卢克辛匕首（或任何匕首）刺入一名黑法师的心脏过。
加文记得非常清楚。那个年轻黑法师愕然的双眼、僵直的身子、被封住的嘴中发出濒死的震动…
以及他额心消散的印记，和恢复正常的眼眶。
加文检查过其他死去的黑法师。没有任何一人出现这样的情况。
黑暗食尽光明，但光不会被黑暗吞噬。
几百年来第一次，他告诉古一他「有头绪」，而且不是谎言。
◎◎◎
“所以…”
休息一夜后回到圣殿，情况并没有变好——显然传闻在整个圣殿中越演越烈，现在任何人看到他都一脸狐疑和畏惧。加文疾步而行，躲进了卡玛泰姬图书馆。
“前几日，古一大师向我交代了一些事。”
图书馆中几乎无人…只有一人。
“前几日？”很好，明显的古一在和他商量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开始安排后事了。
“我从来没有想当至尊法师。”王说，坐在管理桌后头，看着翘着脚被迫聆听的加文：“我不会说我能力不足，但和古一大师比起来，我还差得太多。”
“嗯哼。”另一人不置可否。
“她告诉我，几年后会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人，会是未来至尊法师的人选。”法师继续：“这也没什么，古一偶尔会使用阿戈摩多之眼一瞥未来，我们都知道。不过这确实也令我不安…因为这代表她打算在几年内下任、或什至知道自己不会撑过这几年。”
“然而下一句话…我无法接受。”
“他要你暂任至尊法师。”
“这代表她知道自己连几年的时间都没有。”王点头，眉头拧在一起，好像这个想法弄痛了他。但他没有继续阐述、心思明显的在另一件事上。
他盯着加文数秒、让加文几乎有些尴尬时，法师才又开口。
“我能说的出来，她更希望你能担任至尊法师。”
“yeah…”这不算令人惊讶。早在前日的谈话中，古一就告诉他这点了。
“坦白说我那时很困惑。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你不会任何法术…直到昨天。”王问，语气重了一点：“为什么？”
他没有明确的问出「为什么」指的是哪方面，但加文听的懂。为什么隐瞒？为什么要装的什么都不会？
“在我的辩护中，我并没有说谎或什么的。”他回答，轻松中带着一丝谨慎：“我不会圣殿法术，几乎一个都不会…古一尝试教过我，事实证明我天分不足。”
“昨日的事情被逐渐夸大成面目全非。”王说：“你救下的那个法师，斯卡洛，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有目睹部分战斗的人。然而其余的圣殿法师抵达时，他们看到了几个无法辩驳的事实。第一，你一个人挡住了十来个黑暗法师；第二，你爆破了镜像维度的结界…”
“第三，我杀了一个人。”加文帮他说完：“是的，这些我都不否认。”
王挑眉，仿佛在说——“你想告诉我，你不靠魔法就完成了这一切？”
“我不会圣殿魔法。”加文重复：“但世界上魔法不只一种。”
“比如，黑暗维度的魔法就和圣殿魔法有很大的差异。”
出于私心，他补上这句话，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王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黑暗魔法和圣殿法术当然完全不一样。”
“有这么不一样吗？”加文问：“圣殿法术同样能伤人、同样能拿来破坏。”
“但黑暗魔法只能拿来破坏和毁灭！”
“若是黑暗魔法能拿来破坏该被破坏的事物呢？”
王眯起眼睛。
“你是在告诉我，你用的是黑暗魔法吗，盖尔先生？”
“不，看在欧霍兰的份上，当然不是。”加文笑了，但笑意没有达到眼底：“我用的魔法是驭光魔法，能将光转换为其他物质的法术。”
“驭光…魔法？”
“瞧着。”眯眼盯着窗外的蓝天，他伸出右手，汲色。王在看见他的手掌迅速转蓝时瞪大眼睛，并目睹一柄蓝色的短刃凭空成形：“诺。”
接过短刃，法师小心翼翼的触摸光滑的刀面，并轻碰了尖端和边缘，测试其锋利程度。
“如果我再仔细一些，这柄短刃能使用个数十年不是问题。”加文耸肩：“送你了，不过你可能会在半个月后发现它化成灰烬。”
“为什么…”如今语气中警惕少了几分，更多是敬畏和惊奇。法师抬起头，提问：“为什么这种法术会没人使用？甚至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