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他们都没戳破，然而谁都明白——加文再也不会回到巅峰体能。恐怕连一半都不会到。
“二十年后…如果运气好，四十年后，我会死，毫无价值、虚弱的死在病床上，后悔着清楚我明明有更有用的终点。”
“我们没有证据说事情会这样发生。”基普反驳。
“我很害怕，基普，”他没理会对方：“害怕成为无用之人。想像未来，知道我所失去的一切，知道我曾有的地位、能力与名声，知道我能做出更有价值的选择、却观看着队友永远流离失所…我害怕安在解放仪式中死亡，而那算在我的帐上。在某种程度上，我的选择更自私——因为我正让你们经历我自己不想经历的一切。”
“比起难以想像的未来，比起知道可能错误的每一条道路——斯蒂芬不肯说明，但这个行为本身已经证明了那糟糕的程度——与其看着那些发生、自己无能为力，我更想要一个轰轰烈烈的牺牲。”
“你知道吗，基普？”加文…不，达山望着地平线，说出他从未对任何人说出的话：“我从小的梦想只是让我的大哥加文为我骄傲，让我的小弟弟赛瓦斯汀景仰我、以身为我的弟弟为荣。一个纯真的英雄梦。”
在复仇者之间、在与基普和安并肩战斗…他从未觉得自己更贴近这个童年的妄想。
他用加文这个名字，就是因为他曾觉得自己的大哥是一切他想成为的人，一个强大、聪明、正直的帝王，光鲜亮丽。
但加文——拥有杰出的帝王心术与权谋，在某些层面肯定是自私的，是算计的…或许他想生为加文，却在此时，想死为达山。那是加文不会做的事情。
“哦，加文…”基普轻声说，握住他的手、让他转身。两人额头相抵。
“我明白了。”最终，他的兄弟、他的儿子，低声回应：“达山。”
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基普最终走下阳台，让加文独自欣赏最后的日落。
他所不知道的是，较年轻的驭光法师离开后，面对的是房间中一干复仇者，正等待着。
“加文呢？”托尼问，声音因长期熬夜而沙哑：“我以为你是要上去叫他下来。”
基普摇头。
“加文不会同意我们强行留下所有无限原石、让地球成为标靶的。”这种风险、这种不顾一切也不想牺牲任何一人的绝望解方：“我恐怕…他死志已决。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想活着看地球深陷危机却无能为力。”
“该死。”史帝夫掩住脸，跌坐到后方的椅子上。所有人都露出悲伤的神色，就连特查拉、王也不例外。
出乎意料的，在经过一个月疯狂的搜寻后，反而是安格外的平静。
“我想，那正是我认识的加文。”女法师轻轻的叹息：“又或者说…那是我认识的达山，在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深埋于他心中却一直存在的达山。”
“而我认为，”基普低声说：“此时此刻，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
◎◎◎
2014年07月22日战争结束后132天只有很少数的人明白无限原石的真正去处——各国最重要的军事首长、最值得信赖的成员。对外，他们宣称地球摧毁了无限原石、以利于宇宙的和平。阿斯加德和地球结盟，承诺了相互扶持与保护。他们不会是孤立无援。这些讯息将在月底，所有俘虏被释放、转移后，散布到宇宙去。
而只有更少数人明白，这样的成果奠基于什么样的牺牲。更准确来说，只有加文最亲近的那些人才知道。这是为了保护他们、保护整体的稳固，也是出于加文的个人意愿。
“很可惜我们错过了太阳节。”加文不合时宜的开玩笑，引的基普扯扯嘴角、露出没带笑意的笑容。
太阳节那天，夏至，他们正在努力寻找任何可能的替代方案。
“如果这会让你觉得好点的话，”他补上一句：“我很清楚我的目的地是哪里，而且那个地方美透了。”
“哦？极乐世界吗？”将他的话误以为是胡诌，黑发的驭光法师挖苦。
“类似的东西。”加文没在意：“有最缤纷的颜色、最平静的溪流…我见过，在白雾之塔上。”
听到最后一句话，基普笑容消失了，明白他没在说笑。
“很好。”几秒后，对方轻声说：“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
那天稍早，他缓慢的著装，非常难得的全身黑。在某一个瞬间，看着镜子中于自己身上很少见的配色——却异常的契合——加文忽然想到奥丁说过的话。
“你们的衣服颜色不对。”
在某种领悟的边缘、却又没有完全确定，加文发现索尔说的终究没错。奥丁说话总有某些道理。
不同于他，基普穿的一身白。或许这才是他们两人该有的颜色——黑卢克辛、白卢克辛什么的。
安如同平时般一身黄。全体复仇者、斯蒂芬、王、罗迪、特查拉与奥科耶、德拉姆。这样的人数说少也不是很少，却也绝对称不上多。
这是即将知道他们最后一个计画的人，一个足以撼动世界的秘密。
“加文。”巴基走上前来，神色悲伤。他是除了基普之外唯一一个也浑身纯白装束的人。
“巴基。”加文回应，颔首：“谢谢你答应我的请求。”
“我仍然不确定我是合适的人选。”巴基说。他在上个月末觉醒了分光，如今瞳孔已经有淡淡的稜鏡色泽：“我对你们的宗教、习俗仍一无所知…”
前任稜鏡法王摇头。
“你知道，我在担任稜鏡法王时根本不信欧霍兰存在。我以为那些都是用来掩盖腐败秘密的狗屎理由。”他说：“我不介意。你是我的朋友，那很足够了。”
然后他与每一人道别。特查拉、德拉姆、王给了他一个充满敬意的握手，索尔给了他一个感觉可能会压断什么的拥抱。实际上，每一位复仇者都给了他一个拥抱，甚至包含娜塔莎、斯蒂芬与罗迪。
“我仍然说不出来，加文。”在给他了一个长达数秒的拥抱后，史帝夫轻哼了一声，强颜欢笑：“你究竟是疯狂，还是傻。”
“两者都有一点，史帝夫。”他回应。
“公平。”
他移步到安面前。
“加文，我…”女法师欲言又止，伸出一只手、仿佛想抓住什么，最终却只是将他拉近一个温暖、纯粹的拥抱，低声说：“达山，愿欧霍兰祝福你。”
“你也是，安。”他答道，在分开后仍轻轻握住她的手：“保重。”
希望，在有朝一日，当妳迫不得已接受解放仪式时，会有最好的结局。妳值得最好的。他在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加文知道他不用说出来，安也会明白。
女法师最后用另一手覆盖住男人握着她的手，在那温度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滑落。
最后，加文来到基普面前。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基普微笑，甚至看不出破绽。在此时，加文不得不佩服对方强大的意志、心灵，仍在此时摆出如此完美的表情。
他觉得很适切。这会是他记得的基普，坚强、充满信念与活力。
“我让你说不出话来了，终于。”较年轻的驭光法师玩笑，停了几秒才开口：“你什么也不用说，达山。”
于是加文照办。两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拥抱彼此一段很长的时间，然后分开，不发一语。
最终，他拿起一枚水晶——是千星镜的碎片之一。当这一切结束时，这个碎片会被固化成世界上最纯粹的黑卢克辛，乘载他所有的力量——甚至足以压制无限原石的力量。
而这份能撼动宇宙的力量，仅会有今日在场之人知晓。这个秘密会被传承下去，和无限原石一起。
阳光耀眼，万里无云。
在这卡马泰姬的圣殿顶端、世界的秘术中心，加文来到巴基面前，缓缓跪下。
他从没有在解放仪式的这一端，感觉有些奇特。
巴基——像他被教导的一样——在他面前用类似的姿态双膝跪着，但身子挺直，没有谦逊。他是接受祷告的那一方，不应该卑躬屈膝。
“请聆听我的忏悔。”加文开始，省略了称呼。巴基愿意替他完成解放仪式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他知道对方。无论隐藏的多好，心底肯定有多么不自在。纵然实质上巴基的确是新一任稜鏡法王，加文不会强迫他在此时接受这个头衔。
他是朋友，足够好了。或许比加文在过去所有解放仪式中都做得更好。
“我有罪，我的罪名恐怕用一日一夜也说不清。”他说，思绪瞬间掠过了他的悔恨、他的错误：“我很清楚每一件、欧霍兰也很清楚。如今，我可能将犯下最严重的罪刑。”
就如同天主宗教，欧霍兰的教义中不允许自杀，更不允许背弃光明。
“但们心自问，这是背叛欧霍兰吗？不，这反而是我认为最轻的一件罪刑。此时此刻，我心向光明。”他轻声说，随即自嘲的一笑。果然他仍是那个狂傲自大的家伙——忏悔还得为自己找借口。或许忏悔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他决定舍弃掉所有正式过程：“我的罪刑、我自己知晓。我的错误、欧霍兰都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