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最终，止不住眼泪的桃季郁梨妥协了。
森鸥外开药，爱丽丝递水。
她又重新躺回了那张病床上面。
睡着之前，桃季郁梨隐约听见森鸥外说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告诉他。他有两个得意的养子，可以代她去做。
还不等桃季郁梨回答，药物带来的困乏连带着轮回数次后的疲倦，桃季侑梨睡着了。
第62章
疲惫会带来眼泪和噩梦吗？
桃季侑梨给出的答案是会的。
她梦到了很久以前, 彼时，她的世界只有壁橱里的小小一隅。
“侑梨，侑梨…”
熟悉的声音在呼唤她的名字,紧接着，四四方方的小小空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几乎是瞬间的, 彷晚昏黄的霞光就占满了整个壁橱。
五条侑梨被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真实和虚幻之间,她隐约看见面前站着一抹水色的身影。
姐姐…？
我是在做梦吗？
“侑梨？”
“是发烧了吗？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
意识恍惚之间, 面前的小姑娘早已把小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奇怪，不烫啊。”
和五条侑梨微微冒出汗珠的额头来对比, 姐姐的手心有些凉。
真实的触感让她正视眼前的一切，仔细地观察面前的小女孩。
双生姐妹拥有着相仿的容貌,姐姐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比起五条侑梨幼年的懵懂，同龄的姐姐拥有一双更加坚定的眼睛。她像个小大人,总是用自己尚且年幼的臂弯保护着自己的双生妹妹。
今天的姐姐穿着一件水色和服,头发梳的很整齐,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张稚嫩的小脸写满了担忧。
眼前的姐姐左不过八九岁的样子。
自己是梦到了以前吗？五条侑梨想。
见五条侑梨迟迟不语，她还以为妹妹受了什么欺负。
“是不是那些家伙又克扣你的三餐！我去找他们理论！”
说罢, 气鼓鼓地就要转身离开。
“没有！”
几乎是下意识的，五条侑梨拉住了姐姐的衣袖。
阻止的声音脱口而出, 五条侑梨这才发现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并不会遵循她的意识。
就像附身在一段早就完成的录像带。未来只是过去的旁观者，她的意识无法干涉梦境里的选择。
瞬间，无奈的负面情绪把五条侑梨高高架起。
能和血脉相连的双生姐姐在梦里相见也是好的, 黄粱一梦也好，观测过去也罢。
此刻，五条侑梨唯一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任由这场虚幻的梦境发展下去。
“没有的姐姐…是我今天睡得久了些。”
她用尽力气想要阻止离开的姐姐, 甚至半截身子都探出了壁橱之外。
孩童时期的五条侑梨并没有作为人类的思考方式。
她的世界很小，能见到的人也很有限。
不，与其说有限，不如说五条侑梨从出生以来见过的活人只有自己的双生姐姐。
紧紧攒在手里的水色衣袖揉皱了，五条侑梨还想开口挽留，但姐姐先她一步转身。
拉起五条侑梨那只倔强的小手，然后安抚似地让她松开衣袖，最后放进自己手心里面。
看着幼妹焦急又渴求的眼神，那些怒火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她来见妹妹的时间是有限的。
与之相比，那些家族里的拜高踩低，就显得不那么要紧了。
还是由她私下解决吧。
姐姐是知道二人在分家的处境，衣食住行不能强求最好的，但她以为妹妹最起码不会饿着肚子。
五条侑梨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和服，上面没什么花色洗的有些发白。除了睡觉弄乱的头发，也算是个干净整齐的小姑娘。
知道姐姐不走了就那么傻笑着往她怀里钻。
怀里抱着比自己小一圈的身体，姐姐忍着哽咽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他们没有欺负侑梨就好，饿了吧？我带了侑梨最喜欢的鸡肉饭团。”
“谢谢桃季姐姐！”
姐姐的名字是五条桃季。
五条桃季和五条侑梨出生于五条分家的一支末流，是那种逢年过节都没有资格去往本家的小小一脉。
她们是一对双生姐妹，桃季先一步被接生的婆婆抱离母体，所以桃季是侑梨的姐姐。
所谓的“分家末流”，就是那些术式并不优秀的一批人。一部分作为仆从留在了本家，另一部分娶妻生子自立门户。
本家和分家是等级森严的主从关系。
这样情况下出生的姐姐桃季并没有什么天赋，稀少到可怜的咒力，并不突出的术式，而作为妹妹的侑梨更是连咒灵都看不到。
分家不需要这样一个女儿，就连作为妾室送去联姻的资本都没有。
所以，桃季和郁梨的父母收买了接生的婆婆，擅自隐瞒了双生姐妹的存在。
明面上的孩子只有五条桃季一个女儿，而五条侑梨被藏在了杂物间。
这间不足十平米的杂物间差不多被各种祭祀用品占满了，所以五条侑梨真正能拥有的空间就是最里面空着的壁橱。
杂物间由姐妹二人的父母管辖，所以五条侑梨的出生被隐瞒的很好。而且杂物间建在宅子最偏僻的地方基本上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至于食物和清水，父母二人会轮流送到杂物间门口。每日一餐，隔着带锁的大门，血亲之间不会见面，更没有交流。
铁锁锁住了五条侑梨日渐的成长。
耳朵听得见墙外的人声，鼻子能闻到朽木和灰尘之外的气味。
目之所及却是高墙，彼时，五条侑梨没有见过自己之外的同类。
这样的情况直到五条侑梨六岁那年才有所改善。
那是一个日曜日的傍晚，铁锁打开的同时，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双生姐姐。
当时的五条侑梨并没有七曜日的概念。用她能理解的方法来说，太阳落下六次以后，姐姐会在第七次之前带着好多好吃的来见自己。
这样小小的契机并非来源于二人的父母。而是五条桃季向分家家主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一点一滴争取而来。
五条桃季能感受到自己血脉相连的胞妹，怜惜她也爱着她。
姐姐早慧，拥有着优秀的学习能力，尚且年幼的她有着和父母背道而驰的个性。
那就是抗争，争一个能把胞妹接到明面下的未来。
五条桃季敏锐的发现分家家主需要什么，她把自己摆在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位置上。
那就是姻亲。
分家的子嗣都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五条桃季也一样。她的术式可以把自己的短期记忆让渡给别人，极限是二十四个小时。
这样的能力放在整个崇尚能力的咒术界来说并没有什么优势。
直到有一天，五条桃季的表姐出嫁，名正言顺的离开了分家。
年幼的五条桃季把外嫁当成了一种离开牢笼的机会，姐妹二人的父母虽然懦弱但都有着一副好皮囊，恐怕，长大以后的五条桃季也会出落的明艳漂亮。
但是仅靠加分的外在条件并不足以让她撼动父母的决定，真正让五条桃季掌握话语权的是她日复一日的刻苦学习。
上至枯燥的账本，下至体态、舞蹈、乐器。她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合格的“姻亲工具”。
直到这份刻苦的成果被呈上分家家主眼前，家主不介意稍稍优待这样的女孩。
一个长相出色，又懂得些许打理后院的乖巧少女绝对是最好的联姻工具，在他看来，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五条桃季把自己当成一枚棋子，并且不断垒高筹码。终于，她在分家的话语权超过了自己的父母，得到了每周探望胞妹的机会。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五条桃季的目的是带着双生妹妹离开分家这所牢笼。
也许这样的做法用未来的眼光来看有些天真、有些可笑。但这是年幼的五条桃季能独自做到的极限了。
“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姐妹二人肩并肩，坐在狭小的杂物间里。
现在，饿着肚子的五条侑梨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姐姐带来的鸡肉饭团。
“慢点吃别噎着，来喝点茶。”
看着胞妹吃饭的样子，五条桃季欣慰的笑了。她拿出一并带来的绿茶，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微微泛甜的茶水把食物送到肚子里面，这样满足的感觉是五条侑梨至今难忘的回忆。
“鸡肉饭团真好吃，长大以后我要天天吃鸡肉饭团。”
“好啊，那以后我们就开一家便利店，然后摆满侑梨喜欢吃的鸡肉饭团。”
“便利店？”
“啊！就是那种比超市规模小一点的，能买的很好东西的地方。”
“没错，侑梨答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