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光滑的手臂,白皙又纤细,线条极其美好,一截藕臂堪称冰肌玉骨。
陆蝶卿回过神来,她刚把小木偶上面的水珠用袖子擦干净,可是木偶的颜色还是比之前要深上一些。
估计明日天气放晴了,她要把木偶晒一晒才好。
“我去帮你喊人。”陆蝶卿抬眸,和皇太女对视的时候,不由自主移开了目光。
想到皇太女如今什么都没穿,等会站起来需要擦洗身子,换上衣裳,她就觉得自己不该再站在这儿。
郑雪宁静静看着她:“不必。本宫从不要人贴身服侍。”
“哦。”陆蝶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傻傻站在那,想不到下一步该做什么。
“那…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总算,小少女还想到了关心一下。
郑雪宁眼眸落向了叠放在旁边的擦身帕子,还有干净的衣裳。
“递过来就好。”她也没有难为陆蝶卿。
有了之前的那种压迫感和担忧作为对比,皇太女这般吩咐,竟然让陆蝶卿有些意外。
她以为…以为皇太女会把自己留下来,让她服侍呢。
这样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皇太女只是太过于孤单,才会想要自己陪着,她却把心思想歪到天上。
陆蝶卿甚至有些羞愧。
她轻柔地将干净的帕子,连同衣裳拿过来,放到了皇太女可以够到的位置。
似是想起来什么,她小声* 问。
“这些衣裳,殿下穿着合身么?”
她想起来,荷莲先前说过,这些准备好的衣裳,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皇太女的身量毕竟比自己高挑一些,会不会穿着没那么舒服呢。
郑雪宁:“将就吧。”
她似是有些困乏了,手撑着脸,冲她摆了摆。
陆蝶卿颇有些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屋子。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奇怪。
倘若皇太女对她步步紧逼,她就会下意识想逃,会觉得不安全,想要挣脱。
但若是皇太女什么都不要求自己,她反而会觉得愧疚起来。
啊,她怎么是这么个怪脾气呀。
陆蝶卿捧着脸,蹲坐在大殿门前。
远处是两排站着的宫女嬷嬷们,一副只要她开口,就会马上过来贴身伺候的样子。
陆蝶卿忽然很想自己的家。
就是那个处在偏殿,没什么人经过,甚至从外表看着有些荒凉的家。
那个家堪称清贫到家徒四壁。
但那里面有爹娘呀。
今夜爹娘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们有没有想自己啊?
正想着这些,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由远至近,那股熟悉的香气顺着晚风飘到身侧。
陆蝶卿微微侧过脸,看到了已经梳洗完毕的皇太女,就这么散着长发,走了出来。
那张脸真好看,可惜神色是冷淡的,眉眼精致却令人不敢生出遐想。
陆蝶卿忽然发现,皇太女的发梢上还在滴水。
她竟然没有把头发绞干!
陆蝶卿一下站了起来:“殿下,你怎么不弄干头发呀。”
寒冬腊月的,就这么湿着头发出来,会生病的!
面对小少女的急切和关怀,郑雪宁神色平静。
“本宫不喜宫人服侍,一向如此。”
陆蝶卿噎了片刻,猛地跺脚。
“不行!”娇娇脆脆的声音,全是生气。
陆蝶卿不由分说拉着皇太女往殿内走,一边走一边开口。
“我知道你为何头痛了。这般冷的天,头发不绞干,还跑出来吹风,你…”
一想到这人十几年如一日这般,还让头痛之症愈演愈烈,陆蝶卿鼓着软嫩腮帮,蹦出来一句。
“你气死我啦!”
会不会照顾自己呀。
第63章
早在陆蝶卿对自己表露出关怀和焦急之色时, 郑雪宁就放弃了用内力将头发烘干的举动。
她又不傻。
虽不要宫人服侍擦头发,但她有内力在身,想让头发变干, 只是一炷香的事儿。
习武之人的身体,通常不会那么脆弱。
尤其是习练了上层心法, 怀有内力的人, 更是能做到在冰天雪地里也依然保持体温。
这些东西, 原本是可以在这一刻,和小少女解释的。
但她不想。
陆蝶卿因着自己露出焦急之色, 她就会觉得, 自己腐烂枯萎的心,又因此而活过来一点,多了一些阳光和雨露滋润。
可能这些关怀, 是她保持了沉默,用一种近乎卑鄙的自私换来的。她的一切举动, 并不光明正大。
从一开始, 她就在对自己满是赤诚的陆蝶卿这里,隐瞒了身份。
她不如陆蝶卿磊落, 她知道。
倘若每个人都有一个底色, 陆蝶卿像河边的柳树,天上的明月, 冰雪融化时刚发芽的嫩草,是所有鲜活明亮颜色的总和。
而她会像深渊下的黑暗, 深不可测,好似永远也无法坦然迎接所有的光, 怕被照到没有那么好的角落。
光会驱逐黑暗,覆盖黑暗, 摒弃黑暗。
郑雪宁察觉自己似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这条路没有终点,只能一直往前继续走。
她的身体在陆蝶卿面前,总是会以最温柔的姿态来面对。比如此刻,被少女牵着袖子和手臂,往屋内带。
她习武多年,哪怕不用上内力,只要轻轻用力,就能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陆蝶卿这样乖软长大没什么力气的少女,根本拉不动。
但她就是想跟着对方走。
这是一种明知道自己在沉沦,但还是清醒放纵着的举动。
云溪殿多年没有住人,哪怕每年都有专门的宫人来修葺和打理,却依然缺少人气。
所以郑雪宁不喜欢这里。
哪怕她知道,这是母后曾经花了心血替她打造的宫殿。
但只要踏入这里,她就会被这里的冰冷气氛,勾起这些年经历的所有点点滴滴孤寂。
这种感觉不好受,甚至是难受难熬。
郑雪宁极力让自己避免经过这座宫殿。
但她没想到,当有人牵着自己的手,在这座宫殿里行走时,哪怕身旁没有一个跟随的宫人,她也能感觉到不同。
陆蝶卿的手是温暖的,小小的手心根本握不住什么权贵野心,她甚至是脆弱易碎又柔弱的,但她却能握住自己的心。
在下过一场大雪之后的这个冬夜,让她体会到了温暖的感觉。
郑雪宁忽然生出一种,想要将这个少女搂入怀中的冲动。
她很少任性,做任何事都习惯谋而后定。
但每当事情牵扯到陆蝶卿,就会莫名其妙不再有城府,甚至变得幼稚又冲动。
陆蝶卿的出现,就像那天夜里,她的灵魂第一次被扯入木偶中一般,令她方寸大乱,没了平时的理性。
她会生气,会表露情绪,会阴阳怪气,会和少女置气。
她在被陆蝶卿一点一点带的,不像从前的自己。
但那又如何?
不喜欢失控的皇太女,为了保证皇位稳固,就要随时保持理性,尽量减少情绪波动,及时铲除异己。
但郑雪宁可以不这样。
在陆蝶卿面前,她可以不是殿下,只是郑雪宁,被连名带姓喊着。
郑雪宁手上用力。
陆蝶卿才将对方拉回屏风后面,眼睛刚落到一张干净的发巾上,想要去够它,身子却被一股力道拉了回去。
皇太女将她整个拥入了怀中。
“不要动,陪我一会。”
她的脸搁在了皇太女肩膀上,只能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
这道声音听起来不如平时的清冷,却隐约能听出脆弱。
陆蝶卿顿时就不敢动了。
不是被权势所迫,也不是什么害怕。
她心里涌出几缕温柔的情愫,对皇太女涌现了无限怜惜。
所有关于皇太女身世的描述,一瞬间在她脑海浮现。
陆蝶卿心疼起对方。
她想象不出来,过早的失去娘亲,会是多么痛楚的感受。
但她可以学着娘安慰自己的样子,去哄皇太女。
少女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小手缓缓放到皇太女脑顶,轻柔地抚摸,一下又一下。
微微湿润的头发,抚摸起来手上也会被沾到一点儿湿意。
陆蝶卿立马想起来自己要做的正事!
哎呀,好想马上拉着皇太女,将她按在椅子上,把头发擦干。
她别别捏捏又摸了两下皇太女的长发,用商量的语气,小声道。
“我们先擦头发好不好呀?”
“身子最重要,女子怕凉,平日里若是不小心照顾自己,等到小日子来的时候就会疼。老了也会头痛。”
这些道理,都是从小到大在无数个生活瞬间里,娘告诉她的细节。
陆蝶卿说的很慢,用一副软糯嗓音说出这种长者哄小宝宝的语气,显得很老气横秋,有些说不出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