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撤回得很快,但孙捡恩看见了,回:还行,你还有事吗?
她们早就加过微信了,喻沐换手机都要备份聊天记录就是为了追溯孙捡恩的记录。
可惜这位气死人不偿命的老同学实在讨厌。
她引用自己的第一句,再次询问:真退了?
[没有。]
[老师不同意,给我放了两个月的假。]
[让我回去交一支原创独舞。]
喻沐看了牙都咬碎了,她平生最恨孙捡恩什么都淡淡的模样。
这种淡人总给人打在棉花上的不爽感,偏偏孙捡恩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特别是专业方面。
老天给的天赋吊打一群从小矜矜业业学舞蹈,渴望成为高等学府舞蹈生的同学,这也就算了。
在大家为了择业头痛的时候,孙捡恩又不费吹灰之力进了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剧团,不干了还给她保留位置!
[就这样?]
喻沐打字都要冒火,又顾忌对方现在是个孤儿要忍着。
[那你不在剧团去哪里了?]
[你不会像我们同期的那谁一样去做游乐园npc忽然就恋爱闪婚了吧?]
打出这行字的时候喻沐浑身发抖。
孙捡恩的生母孙飘萍就是有了孩子暂退,没想到最后只留下孩子人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孙捡恩的生父还是不详。
她自己似乎并不在意,也无所谓自己是同学之间的谈资,孤高得像是冬夜凛凛的雪。
[不会。]
孙捡恩的床上铺满了孙飘萍的旧相册,里面还有不少李栖人的照片。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孙飘萍甚至住在李栖人的家里过。
只是李栖人家里一夜破产,父亲跳楼,母亲重病,亲戚跑了,两个人只好一起北上靠补贴求学相依为命。
中间的隐情孙捡恩不知道。
她只注意到李栖人日记里写的:孙飘萍说她不后悔。
后面几个字用蓝色的圆珠笔划了无数道,纸张的背后也突出痕迹。
但孙捡恩依然认出了这是哪几个字。
那我算什么。
孙捡恩想不明白。
她看过无数生母的作品合集也没办法触碰到对方。
这一箱子的遗物里有很多李栖人的东西,硬盘、u盘和内存卡,还有刻录的光盘。
她得知李栖人死讯的时候还在剧院,养母没有想见她最后一面。
遗愿也是堂姐转达的,后事是办给亲朋好友看的,最后决定李栖人骨灰去留的还是孙捡恩。
堂姐也多给她转了钱,说这事给你料理了。
孙捡恩也想知道母亲的故乡是什么样的。
这个下着雨的南方小镇,实在比北方冷太多了。
她没有再回喻沐的微信,很快酒店的门铃响起,送餐机器人送了外卖。
孙捡恩再三确认,备注写着:这是我朋友开的店,应该适合你吃。
轻食沙拉。
似乎也有熟人加持,品种更多样。
微信里的石雕师傅没有给她发消息。
孙捡恩拍了照,问:是你叫的外卖吗?
卢椋已经回家吃饭了。
爷爷奶奶住在离厂子不远的老房子,就算卢椋已经置办了全套的厨房用品,老人家还是喜欢过原始的生活。
她在热奶奶给她炖的排骨汤。
铁钳把干了的豆角壳塞进炉灶肚子,火苗映照出卢椋打哈欠的脸。
家里的老猫也怕冷,喜欢在这个时候烤火。
卢椋回的是语音,孙捡恩终于没转文字了。
“是我给你点的。”
“多少吃点吧,赶路一天可累了。”
“要不是咱俩第一次见,或许你可以来我家喝排骨汤。”
她拍了开锅后里面沸腾的羹汤。
厨房和客厅连在一起,奶奶开着电视看节目,卢椋的语音还带着咿咿呀呀的戏曲声。
这是孙捡恩从没感受过的氛围。
等她意识到自己回了什么的时候,那句话已经无法撤回了。
[第二次就可以了吗?]
卢椋在荜拨的柴火声里啧了一声,伸手薅了一把老猫烤得暖烘烘的毛毛,“二饼师傅,我好像遇见高手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第05章 第五块碑
卢椋回了孙捡恩一句明天就可以。
对方没有很快回复,卢椋端着饭进客厅和奶奶看电视去了。
戏曲频道变成固定的双枪老太婆dvd,奶奶问:“你是去见客户了还是干别的去了?”
卢椋本来就心虚,差点被排骨呛了,“那我能干什么去啊。”
老太太上了年纪也没什么事,顶多给厂房后面的空地种上菜苗。
天气转冷,白菜丰收。
卢椋每年最害怕这个季节固定的菜式,去年崔蔓来的时候还收了一蛇皮袋白菜走,友情支付了卢椋一块钱。
大概是下午打牌输了,又或者爷爷不和她跳舞闹掰了,卢椋挨老太太越挨越近,“李月秀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奶奶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懂人家的小孩快三十了都带着孩子,就卢椋特别。
当初让她把厂卖了她说接下来。
虽然卢椋从小到大就没有光彩照人过,但这么灰头土脸一辈子的也不是个事。
老太太的麻花辫黑中带白,摇头像是给了卢椋一巴掌,“你最好干点别的去了,别让我操心。”
卢椋:“没别的啊,崔蔓介绍的一个客户,忽然来了,我安顿安顿。”
她扒拉饭碗,又招呼路过的老猫。
可惜二饼老猫不搭理她,亲奶奶也觉得她寒碜,“崔蔓?是那拉二胡的姑娘?”
卢椋:“是啊。”
奶奶:“她也喜欢女的?你们是有什么组织吗?”
卢椋还好咽了一口饭下去,“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反正她忙着呢。”
奶奶又问:“她介绍的客户男的女的?是介绍客户还是介绍对象啊。”
这话老太太之前也说过,偏偏这次卢椋心虚。
好在电视剧声音激烈,自家老太痴迷双枪风采,并没有发现她瞬间的心虚,“客户啊,我们不至于无聊到给对方介绍对象添堵。”
“崔蔓一天天够忙的了。”
“她是忙,上回我去奔丧还瞧见她坐边上拉二胡呢,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坐那个位置的。”
老太太目不转睛还不忘接茬,“好家伙,居然年纪轻轻就成了老师傅。”
卢椋差点笑出声,“可不呢,也算半个同行。”
她嬉皮笑脸还东倒西歪,奶奶更嫌弃了,“去厨房吃去,别在我这喷饭,回头又把蟑螂招来了。”
卢椋:“这玩意需要招吗?”
她往后屋看,“爷爷呢,外头溜达呢还是溜回来了?”
奶奶:“看他那破图纸呢,还能干什么。”
卢椋没过问两口子是不是又吵架,问:“明儿我带个人回来吃饭行吗?”
“菜我让人送过来,您爱喝的酒我也准备好。”
她平时有吃就吃,没吃就自己外边吃,难得提出这样的要求,老人家电视也不看了,“什么人啊?”
“你真有女朋友了?”
“多大岁数?在哪工作?家里几口人啊,是我们本……”
“不是。”
卢椋端着碗跑了,“客户,富婆,给了我好多钱,蹭顿饭没问题吧。”
“不许银耳炒白菜啊。”
她很快跨过门槛没影了,这时候里屋门打开,戴着老花镜的老头问:“小椋有女朋友了?”
老太太:“说是客户。”
她看不太像标准的客户,还是拉二胡那姑娘介绍的,估计岁数没差。
卢椋吃完饭收拾了厨房,又回了趟厂房把离开前的一点收尾干了。
等折腾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近十点。
车刚停到车位,正好租客回来,喊了声房东,“我那热水器坏了,我是找人来修还是您给修啊。”
下过雨的城郊一栋楼地上湿漉漉的。
卢椋穿着黑色的外套,在路灯下结合身高宛如一块深色的大理石。
这栋楼是卢椋妈妈留给她的,一共四层。
一层卢椋自己住,楼上二层常年出租,现在只剩下顶层没有租出去。
和她说话的是租在二层的女孩,在附近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我先看看吧。”
卢椋下车后和她一起往楼道走,她手指勾着钥匙,笑着说:“修不好那还是找专业的师傅。”
等她修完热水器,手机上孙捡恩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发送的了。
就一个好。
后面的来自二胡仙人:听说那小妹妹已经到了?我先申明我真不知道她谁啊。
崔蔓也不是撇清,纯粹感觉客户效率给卢椋造成了负担,又连发几条语音解释。
卢椋洗完澡后懒得和她一字一句,干脆打电话问,“你和介绍她给你的人熟吗?她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