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卢椋:“那一起吃吧。”
  “这边没有座位,我带你去前边。”
  孙捡恩跟在卢椋身后,问:“你要明天才走吗?”
  卢椋:“凌晨开光结束后就可以走了,不过爷爷奶奶要吃明早的斋饭,我要把他们送回去的。”
  她换下了在厂里穿的工作服,一身杂色尖染的毛领看上去很暖和,刚才那只小猫看中的就是她的毛毛。
  在孙捡恩眼里,卢椋很像一匹狼。
  虽然她没有展示过攻击性,或许是她的偏好穿搭,总有几分野性,明明性格很温和。
  “你怎么今天还和蓝迁一起?”
  “是她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这是有答案的问题,但卢椋还是问了。
  她能感觉到孙捡恩在看她,不带任何情绪眼神,好奇居多,却让卢椋不太自在。
  “她下午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不要搬家。”
  孙捡恩走着走着发现卢椋步伐很大。
  孙捡恩从前和安璐一起上课,安璐就说她走路课也像赶着去上班。
  现在孙捡恩碰见敌手了,卢椋走得更快,孙捡恩只好伸手攥住卢椋的衣角。
  女人停下脚步,看向孙捡恩,“不好意思,走太快了。”
  孙捡恩不在意这个,看着卢椋灯笼光下轮廓很深的眉眼,“我今天是不是搬不了了。”
  卢椋有些好笑,“你到底多讨厌酒店?”
  回忆起来孙捡恩的确在这方面磨磨蹭蹭,都到扬草了还不知道住在哪里。
  人也迷迷瞪瞪的。
  卢椋都归结为她刚失去妈妈有些混沌,但也有些太迷糊了。
  孙捡恩:“听说你很讨厌和人住在一起。”
  她今天思考了很久蓝迁说的卢椋,说卢椋大学也不愿意住宿舍,宁愿搬出去一个人住。
  卢椋是一个很需要个人空间的人。
  孙捡恩的外号是魔芋,也有人传成魔女,但她觉得自己是一把空心菜。
  什么都空空,因为太轻飘飘,把她丢在水上,很容易漂走。
  卢椋似乎知道蓝迁说了什么,解释了一句:“没有她说得那么夸张。”
  “你又不是和我睡一间,也不是一直住在我那边。”
  她拎着孙捡恩买的吃的,手指勾得随意。
  室外的冷风吹得她的毛领子像芦苇,孙捡恩看她总像置身旷野,周围好像堆满了那些废弃的石刻神像。
  卢椋好像也很寂寞。
  “那你谈恋爱,也不能这样吗?”
  孙捡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
  或许见了蓝迁和甘澜澜的相处,她也很好奇卢椋的那种时候。
  学校里的同学谈恋爱也大多和学校的同学谈。
  舞蹈室外会站着男同学,孙捡恩最讨厌那种时候,好像小学生放学。
  为什么谈恋爱也要接送来去,好像所有人都退化了。
  李栖人很关心她这方面的问题,杜绝孙捡恩任何感情脉络。
  连安璐都是她严格审核过的朋友。
  是女孩子,但不能喜欢女孩子,或许也有孙捡恩妈妈的前车之鉴。
  但孙捡恩没兴趣。
  练舞就已经侵占了她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剩下的百分之一她用来漫无边际地发呆。
  可是没兴趣也不是永远。
  她这个时候对卢椋很感兴趣,好奇她的方方面面。
  明明她们才认识没多久,孙捡恩却像确认了任务目标,没事也想着戳一戳。
  “谈恋爱啊……”
  卢椋把孙捡恩攥着自己衣角的手拿开,刁钻地隔着衣服握住了孙捡恩的手腕。
  避开了暧昧的牵手,把关系控制在不近不远的,她以为的安全距离。
  “没谈过,不知道。”
  不过卢椋一向是能谈不想谈。
  她做一件事情就像准备做一件的作品,总要深思熟虑。
  蓝迁说过好几次,你和崔蔓都是太理智的人,这种事没点冲动干不了。
  她向来大咧,说这种事还要权衡利弊,我等着你们栽大跟头。
  化肥店老板吃过爱情的苦,现在处于丰收状态。
  崔蔓在群里说我见多了恋爱的苦,别来沾边。
  大意是你们除了幸福肥就是暴虐痛苦,然后瘦成麻秆,要么精神有问题,都太危险,不如算了。
  她和蓝迁能在小群里辩论无数次,明明是卢椋介绍她俩认识的,她每次置身事外。
  这时候卢椋的手圈着孙捡恩细瘦的手腕,躲开了这个问题产生的暧昧,“我们去前面坐吧,那有椅子。”
  卢椋不像狼了,像一条鱼,滑不溜秋。
  孙捡恩坐在她身边,吃东西也慢慢吞吞。
  外边偶尔炸开焰火,大殿的诵经声不停,她说:“那我还要再续一晚上酒店。”
  卢椋却从兜里一把钥匙,拆出一把递给她。
  孙捡恩呆呆地看着她,卢椋:“我家钥匙,你不是要么?”
  “那你怎么办?”
  她的问题逗笑了卢椋,“我又不止一把钥匙,你难道还想把我关在外面?”
  她们在外边坐了一会,吃完东西卢椋把孙捡恩带到里边避风。
  她的奶奶也混在人群里,边上的管理人员不停往桌上放新盛上水的热水壶。
  卢椋给孙捡恩倒了杯茶,和她挤在一条长凳,背后靠着墙壁,“你无聊就玩手机,我再眯一会。”
  她似乎困极了,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围人来人往,孙捡恩的注意力却没有分散,她盯着卢椋的脸看。
  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和嘴唇,看了又看。
  人的五官不都那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看卢椋好半天。
  看得她都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再次醒来,听见卢椋和人说话。
  似乎是吉时到了,殿内诵经的人群也散开了,外边传来鼓声。
  不少中年人拎着保温杯往外走。
  卢椋扯了扯自己给孙捡恩披着的外套部件。
  毛毛领上还有卢椋的味道,孙捡恩嗅了嗅,很清浅的味道,可能是洗涤剂。
  奶奶:“你也得走了,别以为交给李师傅就完事了,你得去看看。”
  卢椋:“我没说我不走,只是……”
  她刚低头,就对上了孙捡恩睁开的眼,“你醒了,那正好,走吧。”
  大概是卢椋太不柔软,奶奶对她说话的声音和对孙捡恩都不一样,柔和得卢椋浑身鸡皮疙瘩。
  失去外套毛领的卢椋还不忘问孙捡恩:“睡得不好吧?等天亮了回家睡。”
  孙捡恩还有些迷糊:“回家?”
  她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卢椋没忍住给她捋了捋。
  孙捡恩也没说什么,只是朝卢椋身边靠了靠,“我没有家。”
  卢椋:“回我家。”
  孙捡恩的身世摆在那,能得到多少正常家庭反馈显而易见。
  “我想现在就回去,好困哦。”
  孙捡恩越来越贴着卢椋,外面确实冷,卢椋搂住她,跟着人群往后山走,低头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再等等,结束后吃完饭回家。”
  周围太吵,也有小孩半夜不睡觉来看热闹,坐在家长的肩头。
  孙捡恩没听清,茫然地看向卢椋:“什么?”
  卢椋只好低头贴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
  夜风是冷的,卢椋说话的呼吸好热,孙捡恩一瞬间像是被点燃了。
  她紧紧靠着卢椋,双手环住卢椋的腰,脸又埋入了卢椋的毛领子,蹭得边上的小孩多看了几眼。
  卢椋有些好笑,孙捡恩一点也不像冷冰冰没味道的魔芋。
  她明明像软绵绵的棉花糖。
  或许还加入了一些跳跳糖,令人心也突突,在深山风口也好热。
  卢椋没有推开她,她知道孙捡恩太困了。
  也明白她离不开人是为什么,来找她也有说不明道不清的原因。
  冷淡漂亮的躯壳下,孙捡恩的灵魂还有伤口。
  卢椋劝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可是人都找她找到山上来了,她又难以拒绝。
  只好回避、不点破,反正孙捡恩呆呆的,或许不懂为什么。
  也可能是有目的不知道怎么执行。
  卢椋赶工许久完成的巨型石像伫立在搭好的平台。
  神像的双眼还捆着红绸,周围锣鼓喧天,梵音循环。
  祭品在前排密密麻麻摆着,卢椋的爷爷奶奶也挤在前边。
  很快红绸解开,周围声音喧杂,主持仪式的僧人宣布进入开光环节。
  孙捡恩靠着卢椋抬眼看小地方的活动。
  她像是喃喃自语,又像和卢椋说话,“也不知道我妈妈有没有看过这个。”
  卢椋:“甘澜澜没给你发消息吗?”
  周围的人们因为顺利开光欢呼,作为神像监督的卢椋站在人群里,更像个守护者。
  孙捡恩:“什么?”
  她还是没听清,人都快贴到卢椋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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