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又怎么不算一种石头的归宿。
  她和孙捡恩隔了窗台,她趁对方愣神翻窗进去,不忘关好窗户,还是锁上的那种。
  “捡恩,一个人在家到时候也要锁好门窗。”
  孙捡恩听不进去,她满脑子都是卢椋的那句永远。
  她喜欢石雕师傅的原因很复杂,好奇居上,依赖折中,更多的是那天蒙蒙雨中的对视。
  说不明也道不清的——
  就是她吗?
  卢椋的转变太奇怪,孙捡恩再自信彼此的吸引力,也明白卢椋某些方面的固执。
  卢椋很爱她的爷爷奶奶,会接受相亲考虑的都是本地女孩,也没有拒绝亲朋好友这方面的关心。
  怎么看谈个外地女朋友都不是她人生规划清单的一项。
  所以她会有约定期限。
  孙捡恩问:“你不是说只给我两个月吗?”
  卢椋:“可你说永远。”
  孙捡恩:“我……”
  卢椋不让她接话:“我也想要永远。”
  孙捡恩:“具体的呢?”
  她望着卢椋,手不自觉地给自己的练功服垂下的绸带打结,更像是一种自我打包。
  二十岁许诺的余生很轻易,也很珍贵。
  要是错过了,会后悔的。
  卢椋:“具体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给你看张照片。”
  也不知道孙捡恩最近和蓝迁网上鬼混摄取了什么内容,问:“你难道有爱而不得的人,把我当替身吗?”
  卢椋:“什么爱而不得,我不会爱而不得。”
  她靠着窗懒洋放松地站着,把手机递给孙捡恩,“你看。”
  相册里是她从硬盘拷下来的照片,从草稿到成品,还有雕刻过程,这些都是毕业设计答辩需要的资料。
  孙捡恩越看越觉得稿子上的脸很熟悉,她眉头越蹙越深,卢椋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
  孙捡恩捧着手机,抿着嘴唇问:“你暗恋的是我妈妈吗?”
  卢椋眼前一黑,“哪里像你妈妈了?”
  她迅速翻到最后一张,是玉雕的成品。
  加上布展的灯光和周围环境的烘托,玉雕因为灯光染上温度,标志性的柳叶眼,秀美的鼻子,丰润的嘴唇。
  加上这长颈,孙捡恩也迷惑了。
  她想到卢椋问过她们之前有没有见过。
  她猛地偏头,对上卢椋的眼神,“这难道是我吗?”
  卢椋:“不是,你这里……”
  她指了指孙捡恩的眼尾,“没有一颗小痣。”
  孙捡恩又看了半晌。
  “像吧?”
  卢椋也吐出一口气,“昨天我忽然想到,都吓到了。”
  “我们之前没有见过,我也不关注舞蹈,更不会去剧院看舞剧话剧什么的……”
  “在遇见你之前,更不知道你妈妈是谁。”
  “哪怕她也算我们这走出的名人。”
  卢椋的手撑着窗台,改成舞蹈室的卧室贴着镜子,映出她和孙捡恩的身影。
  “捡恩,我们之前毫无交集。”
  她低下头,孙捡恩的舞鞋贴着她的运动鞋。
  她们是不是可以以这样的贴近走完余生呢?
  这是一种赌博吗?
  “是吧?”
  孙捡恩嗯了一声。
  在李栖人病故之前,孙捡恩从没考虑过修坟造墓。
  那是大人的事。
  但大人离去,小孩不得不成为大人。
  孙捡恩不恨李栖人,却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
  李栖人不过母亲节,不过生日,孙捡恩不过儿童节,也不过生日。
  但她还是总想起她。
  比起从未触碰过的孙飘萍,李栖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妈妈。
  她就是想了却对方的心愿。
  和喜欢的人长眠底下,是不是也算一种永远呢?
  卢椋:“我很相信命运。”
  她做过的墓碑没有爷爷多,也没有爸爸多,但也见了太多无可奈何。
  如果人一出生什么都注定了,那为什么还要这么活下去呢?
  不过是。
  不知道。
  就这样。
  算了。
  “我很庆幸安璐的朋友找到了崔蔓。”
  “很庆幸崔蔓把你的电话给了我。”
  “很荣幸,你喜欢我。”
  孙捡恩还拿着她的手机,这个相册全是卢椋的毕业设计碎片,还有开凿的视频。
  玉雕本就是石雕的一种,但很昂贵,手工的造价更高。
  无瑕的玉雕是卢椋颠倒日夜的杰作。
  没有原型,多年后的孙捡恩却像玉雕成人,走向她。
  没有造物者不会爱自己的作品,但孙捡恩不要造物者卢椋。
  她问:“那我如果我不像她呢?”
  因为她像生母,所以李栖人会做她的妈妈。
  因为她像孙飘萍,所以老师会无比期待她的成长。
  孙捡恩难过的时候唇角下撇,声音还带着细微的沙哑。
  再如仙如神,她也是人。
  肉体凡胎怎么逃得了红尘情爱。
  卢椋听懂了,“捡恩,我喜欢的是你。”
  第49章 第四十九块碑
  “真的假的?你说卢师傅大学的时候就做过和你长得很像的石头?!”
  卢椋去厨房准备火锅了, 孙捡恩洗了个澡,正在梳头。
  天彻底黑了,外面的风凉飕飕的。
  孙捡恩坐在沙发上, 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透明厨房隔断里面卢椋的身影。
  她纠正安璐的用词,“不是石头,是玉雕。”
  安璐:“不都是石头?”
  “给你介绍的是墓碑师傅, 结果不仅是阔老板厂二代,居然还是个艺术家?”
  安璐啧了好几声, “捡恩,我对你的墓碑师傅越来越好奇了。”
  “我假期一定要来* 看看。”
  孙捡恩:“你不是没空吗?”
  安璐:“不是和你说了吗?大不了少赚点钱。”
  “这种工作会有公休日吗?反正我们这行要是真的去剧团, 也是弹性时间的。”
  她学舞蹈都是家里要求的, 没有孙捡恩的天赋, 能考上舞蹈学院都算不辜负家人心血了。
  只是这行就业实在困难, 安璐没打算去剧团继续受苦。
  她之前光看学姐们的日程表都害怕,体力要求太高,是她巡演期间一天三场绝对晕了。
  “好像没有……”
  孙捡恩回想了这段时间卢椋的日程, “她大部分都没日没夜的。”
  安璐:“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你聊了这些石雕,我上网总刷到推送。”
  她正色了几分,“捡恩, 做这行尘肺病的概率还挺高的,你还是要关心关心卢师傅的身体健康啊。”
  “不是要给我发你玉雕成精的照片吗, 照片呢?”
  安璐催促道。
  尘肺病。
  孙捡恩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她愣了好一会, 安璐喊了她好几声后回神, 哦了一声。
  把从卢椋手机传过来的几张照片发给了安璐。
  她没等安璐点评, 慌慌张张地跑进厨房。
  空气中弥漫着火锅的味道,卢师傅家里锅具还挺多, 她煮了个鸳鸯锅,清汤留给孙捡恩。
  大部分的食材都摆放好了,除却买回来整箱的水果,还有沿街顺便买的白切鸡。
  如果孙捡恩不吃鸡皮,她也可以笑纳。
  牛油火锅咕噜翻滚,听见孙捡恩脚步声的卢椋转头,看细长的梳子还插在孙捡恩的头发上,卢椋笑了,“很饿了吗?着急忙慌的。”
  孙捡恩的睡衣也是新买的。
  北方身携巨额遗产的女朋友网购成瘾,每天卢椋回来都有一大堆的快递。
  她的睡衣也被孙捡恩纳入控制范围,这几天天气更冷,睡衣也换成了同款的牛奶绒款,光下软绵绵的。
  孙捡恩性情表面冷淡,喜欢舒服的暖色。
  藕粉,珠黄、靛青等等,卢椋没说,总结后又情不自禁和塑像的基础配色重叠。
  “不是。”
  今天的孙捡恩是藕粉色的,光下如珠似玉。
  “卢椋,你有病吗?”
  她完全是脱口而出,没有意识到突然这么来一句很像骂人。
  卢椋愣了一会,笑声混着锅底翻滚的咕噜声,“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急匆匆来骂我呢。”
  “没有……什么?”
  孙捡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是,我的意思是……”
  她望着卢椋,手情不自禁地揪住卢椋的衣角,“你的工作很容易生病,我才知道。”
  孙捡恩本来就缺少生活经验。
  二十岁在卢椋看来很小,自己的岁数在大学生看来也可以约等于三十岁。
  那简直是好老了。
  安璐总说你那老师傅,是调侃也像提醒孙捡恩,对方大你七岁。
  你要留个心眼。
  可是她的舞蹈朋友长了一张会有心眼的脸,实则最没有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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