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孙飘萍的女儿找到了妈妈想要的爱。
  不像妈妈那样历经十几年,不过两个月,可见感情也不像固定工资靠经年累月上涨,有些人相遇就到了顶峰。
  王蕨看着修好的新墓眼眶泛红,孙捡恩问:“阿姨,你觉得卢椋雕得怎么样?”
  “像妈妈们吗?”
  那个时期的孙飘萍和李栖人到底什么模样,王蕨也没有见过。
  互相欣赏直到顶峰的双子星先后熄灭,王蕨不过是忽然经过的流星,但她就是觉得,是对的。
  十九岁的孙飘萍看李栖人,不会因为期待产生煎熬。
  十九岁的李栖人看孙飘萍,也不会因为控制不了独占欲而一再回避。
  这两个人不像孙捡恩印象里的妈妈。
  也不是视频上拿下舞蹈金奖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后台采访的气氛。
  更像是命运分岔,孙飘萍和李栖人开诚布公。
  她们彼此相爱,没有怨恨,在石头上地久天长。
  “像。”
  她这么说,卢椋也放心了。
  石雕老板给来帮忙的朋友发了工钱,又给指导她们不忘科普当地风俗的老爷爷发了红包。
  蓝迁勾着孙捡恩见过一次的铁匠老板和她们道别。
  卢椋扫完新墓,把香炉摆好,点上香递给孙捡恩,“捡恩,你先。”
  她也分给了王蕨。
  村墓园有的墓碑隆重,有的简单。山风清冷,吹过孙捡恩的长发,她看着石刻的妈妈们,沉沉地鞠躬。
  “妈妈,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请你们放心。”
  第72章 第七十二块碑
  孙捡恩之前很少更新自己的账号, 她连朋友圈都不怎么发。
  不少同学得知她休团,也打听过为什么,有人对她好, 也有人对她不好。
  有人看到她总是定位扬草发的动态,还流传出她或许和孙飘萍一样的消息。
  喻沐没少和人因为这事吵架。
  似乎是和安璐一起去了一趟扬草关系好了不少,没事在群里分享和人吵架的战绩。
  孙捡恩很少参与, 只会和卢椋抱怨,明明一个群就三个人, 为什么喻沐不能和安璐单独说呢。
  卢椋没好意思多猜,说应该是想打扰你。
  魔芋女友偶尔还是迟钝, 说不会打扰到我啊。
  卢椋笑笑不说话。
  她今天很早更新了图片合集。
  出发之前走在她前面的卢椋, 路上的风景。
  晨雾里的公墓和重做之前的墓碑, 上面写着孙飘萍的名字, 黑白瓷像上的女人笑得温柔。
  后面几张是施工的照片,很多人都认得出这里有个经常出现在孙捡恩分享里的女人。
  连剧团的赵老师都问过孙捡恩,照片上的女人和孙捡恩什么关系。
  孙捡恩和老师不避讳, 没想到老师的态度和王蕨一样,得到孙捡恩的笃定回答后表示祝福。
  简单祭拜后王蕨说要逛逛村子,她没让孙捡恩陪着, 先走了。
  她和卢椋慢悠悠地走下公墓的台阶。
  墓道边上的松柏常青,卢椋拎着祭拜后远路带回的祭品, 竹篮还是刚才帮忙修坟的女人送的。
  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 孙捡恩回头看了一眼。
  卢椋问:“怎么了?”
  孙捡恩比同龄人提早进行过死亡教育, 从懂事的那一刻起, 她就泡在这样的苦水里, 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还是太浅了。
  在公墓转上一圈,看看生卒年都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很小失去父母的妈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没什么。”
  孙捡恩牵着卢椋的手, 问:“你小时候来墓地,不害怕吗?”
  卢椋摇头:“石头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和孙捡恩十指紧扣,一起回头看了眼合墓。
  这么远距离看,那两人似乎在烟雨蒙蒙里相拥,也在目送她们远去。
  孙捡恩跟随卢椋的脚步,看了眼菜篮里的贡品,“王阿姨买了好多酸梅,我才知道妈妈喜欢吃这个。”
  卢椋:“你不爱吃吗”
  她拆了一包递给孙捡恩,女孩尝了一口:“很少吃酸梅,栖人妈妈不买。”
  卢椋:“你还是喜欢吃酸的,比如醋泡豆。”
  孙捡恩:“看来我还是有像妈妈的地方。”
  卢椋:“脸就已经很像了。”
  明天她们还要来这个村子,今天就没怎么逗留。
  王蕨也从城里的酒店退房,安顿在村子里。
  这两天返乡的本地人也多,山道也堵车,孙捡恩一路都在打哈欠,卢椋:“睡吧。”
  孙捡恩手指点着屏幕,在安璐和喻沐的吵架群聊里发了一个表情包,偏头看向卢椋:“你不困吗?”
  卢椋:“困啊。”
  “回* 去睡一会儿,总算能放假了。”
  她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彻底休息,“不过王阿姨说玉雕今天送到,我还是要出去一下。”
  孙捡恩:“不是送到家的吗?”
  卢椋:“工厂好找,送到家里的话,这边不好开。”
  卢椋的毕设等人高,和之前的大型石刻比不算超大货物。包装很重,依然需要小型货车来送,等东西到了她还要现场开箱检查。
  孙捡恩:“还以为能和你一起睡回笼觉呢。”
  卢椋看了眼路况,“估计开回去都过饭点了,你还是先在车上睡吧。”
  孙飘萍和李栖人合墓落成,孙捡恩也算完成了来这里的大事。
  堂姐也刷到了她的朋友圈,给她打了个电话。
  卢椋一路听她零零碎碎说话,发现孙捡恩自述的六亲缘浅也不是瞎说。
  她说的堂姐都算和她关系不错了,说话也很客气,更像客户,最后的新年祝福也有些走流程。
  孙捡恩习惯这种模式,她自己也以为说完祝福就该结束了,堂姐忽然说:“先别挂。”
  孙捡恩:“姐姐,你还有事吗?”
  她喊姐姐软软的,开车的卢师傅忽然意识到孙捡恩喊她都连名带姓,喊姐姐屈指可数,算得上亲昵的是小椋,也很少见。
  卢师傅忽然有些心酸。
  “小恩,我看你发的朋友圈了,你谈恋爱了?”
  孙捡恩没有明确官宣过,但对一个很少发朋友圈的人来说,实在难以遮掩。
  恋人和朋友也是有明晃晃的区分的,女人看得出孙捡恩发的合照透出来的亲近。
  孙捡恩嗯了一声,“她叫卢椋。”
  “是妈妈老家的石雕师傅,是我朋友的朋友介绍给我的。”
  堂姐:“她比你大很多吧?你会不会……”
  “算了。”
  她和孙捡恩不太熟悉,就算李栖人临终是她照顾的,也不懂这里的纠葛。
  人之将死也应该让孩子看最后一眼,就算孙捡恩不是李栖人生的,养她这么多年,也有感情。
  最后她问过李栖人,为什么要给小恩取这个名字。
  她是李栖人丈夫那边的亲戚,两个人的结婚因为什么,多年的冷淡,也能隐隐察觉什么。
  人在社会存活,大部分追求名正言顺,李栖人要的就是名正言顺地让孙捡恩长大。
  “不是我取的。”
  李栖人最后的时光形容枯槁,病痛令她每一瞬的幻觉都是孙飘萍。
  她不想让孙捡恩看见自己这样,宁愿她记住自己健康的模样。
  “我和她很小的时候捡到过一只小狗,花了好多钱治,它还是死了。”
  “她哭了很久。”
  “飘萍……很善良,不像我,始终觉得人各有命,动物也一样,到头来都一样。”
  “她说不一样,起码小狗不是死在路边,也不用和垃圾一起腐烂。”
  李栖人的眼睛有些长,更像林风眠笔下的仕女。她和孙飘萍都是学古典舞的,如果论相貌,她更有古韵一些。
  人提到喜欢的人事物或许总会笑,李栖人说话都疼,难得说这么多。
  “她说她是我捡走的小狗,这只小狗是我和她的孩子。”
  “多好笑,那时候我们还没二十岁,住在剧团的集体宿舍,哪有条件养小狗,更别说孩子……”
  “后来我想,她那时候就想和我有个家了。”
  “但我讨厌孩子,家只要我和飘萍就够了,多一个人,多一只动物,都会剥夺她对我的关注。”
  “我也有问题……我也有问题……”
  李栖人最后也没说她爱不爱孙捡恩,但陪在她身边的后辈听出了她爱传闻中的孙飘萍。
  孙捡恩发现和妈妈们有关的人都很担心她被骗。
  明明卢椋是她让人生毫无外力干涉的笃定选择。
  她发现堂姐沉默后给她发了一段音频,到嘴边的话改成了疑问:“这是什么?”
  “你妈妈最后和我说的内容。”
  女人没有多说什么,但也没有挂电话,问孙捡恩以后的打算,得知她要继续跳舞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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