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这里原本是楚宁的房间,要不是她们临时换了,楚宁在熟睡之中一定难以察觉。
  想想就觉得后怕。
  陆之道猛然间一跃而起,顺手拔出挂在一旁的长剑,直指那人。
  原本只是想制服他,可那人也身手了得,迅速躲开了,两人在狭小的船舱之中有来有回地过了几招。
  陆之道先发制人,终究占了上风,一剑抵到他胸口。
  “自己人,自己人。”那人举起双手。
  见陆之道举着剑不动,一手仍旧举着,一手小心翼翼地伸手到掏出了腰牌,向陆之道扔了过去。
  一块同样形制的黑色玄铁腰牌,上面用正楷刻了他的名字,梅佑辛。
  “什么任务?”陆之道冷声质问,并不收手。
  “拿到楚御史留下的证据。”
  “这是我的任务。”
  “我来协助你的。”梅佑辛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夹着剑刃,将长剑从胸口推远了些,“据我所知,可不止臬司衙门的那些废物在找这些,你确定你一个人应付的了?还带着一个累赘。”
  “既然来协助我,为何半夜进楚宁房内?”
  “证据肯定在这里啊,你找到没有?”
  陆之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并不答话。见他又要弯腰去翻包袱,敏捷地伸手从他手里拽过包袱,抓着背在身后。
  脸色也阴沉了下来,狠狠地盯着他,警告道,“别乱翻。”
  “你翻过了?是不是在这里?”梅佑辛像狼盯着猎物一样,眼里只有那个包袱。其他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他们果然另派了人来,不知道是信不过自己,还是别有所图。总之,梅佑辛绝不会像自己这样犹豫不决。
  船身爬上一个小小的浪尖,惹得陆之道头晕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暗暗平缓了几个呼吸,才面无表情地说,“既然你是来协助我,就听我的,先送楚宁进京。”
  “不不不,”梅佑辛匆忙摆手,“我的任务是协助你拿到证据。”与楚宁无关,甚至觉得她有点碍事。
  见陆之道不说话,他又问了一句,“你的任务应该与我一样才对。”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们的任务是一样的,他们才是一路人。
  陆之道随手将剑扔在桌上,背着手走到窗前,远远地望着河面。
  只听到梅佑辛极没有眼力见地说,“带着那些证据进京,比带一个人进京方便多了,等找到证据,就把她了结了吧。”
  陆之道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用力捏着指尖,指甲嵌进了肉里,只留下白到发紫的凹痕。
  “刚刚我都看到了,甲板上卿卿我我的,既然如此,”梅佑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看在你的份上,留她个全尸,直接扔河里得了。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遇到我这样有情有义的,算你们走运了。”
  陆之道转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地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有力:
  “少他妈插手。”
  第30章 木木:我是橘子味的
  楚宁端了托盘推门进来的时候, 陆之道与梅佑辛还在船舱之内对峙。
  “你是哪位?”楚宁将托盘放到了小桌上,有些困惑地问。
  陆之道下意识地低头眨眨眼,将眼中的凶狠收了收。
  “我是船上的操帆手。”梅佑辛从容地解释道, 顺带着上下打量了楚宁一番。
  “到这里来干嘛?”
  “陆小姐叫我来帮忙。”说着看了一眼陆之道,向她抱拳, “那我先走了,有事可以到船桅那里找我,一般都在。”
  说完便退了出去,只是眼神不老实, 一路都在盯着楚宁看,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他走后, 楚宁往前走了两步, 自然地挽住了陆之道的手臂。
  “你叫他做什么?”
  “……”陆之道思量片刻, 随便扯了一个理由,“打听一下船上的情况。”
  “那你都打听到什么了?”楚宁笑着问, 顺带着将她拉到了桌前坐下。
  “还没问……”
  这样拙劣的借口也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去, 陆之道甚至希望她能有所怀疑, 然后对所有人,甚至自己都有所防备。
  “我倒是打听到不少。”楚宁有些得意地看着她, “好些了么?”
  “好了。”嘴上说已经好了,脸色却还是苍白的, 没有血色。
  “木木难道也想做病美人么?”楚宁玩笑般地调侃。
  说的陆之道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无奈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将心中最想说的三个字说了出来, “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原因不能说,还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可心里总过意不去。
  楚宁也不再多问,她总没头没尾地说一些话,现在倒有些习惯了,于是将托盘上的白粥端到了她面前。
  “既然醒了就先把粥喝了。”
  “从哪里拿的?”
  “船上小厨房,”楚宁眼见弯弯地笑着,“在你睡着的时候,我把船上都逛了一遍。还找到了船医,一会就能把药送过来,但是你要先把饭吃了。”
  “你发现什么了?”
  陆之道心情复杂,十几年职业的本能让她希望楚宁继续蒙在鼓里,而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容忽视,那就是希望她发现这艘船的异常,然后从这里全身而退。可这样,自己的任务便注定要失败了。
  如果她执意要离开这里,自己是不是就有理由,就可以继续执行任务,并且继续护送她上路了呢?
  看似强大的人,被现实磨地连反抗的勇气也没有了,只寄希望于别人的一念之间,能躲多久躲多久。
  “先吃饭,我慢慢告诉你。”
  陆之道撇了一眼桌上另一碗白粥,心想着她一定也没吃,便将碗端到了她面前,“以后你想做什么,吩咐我去做就好。”
  “可是你晕船啊!”
  “没事。”
  除了一碗白粥,还有一碟腌制的小菜,和一个咸鸭蛋。在船上少有新鲜的菜与肉,大多都是腌制过的,这样才能储存地长久。
  陆之道拿过咸鸭蛋,在桌角轻轻磕了磕,将外壳磕出了一片裂缝。
  “我来,”楚宁接过她手中的鸭蛋,不忘调侃她,“作为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
  “我没做过病人。”陆之道淡淡地答道。心中怅然,也许真是持续地生理上的不舒服,让她有些顾影自怜起来。
  “我教你,作为病人,就是可以躺着什么都不做,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照顾。”想到自己从前都是这样,楚宁笑了出来,又补充说,“要是坏一点,还可以装一装,这样所有的要求都会被满足。”
  “所有的要求都会被满足……”陆之道喃喃地重复着,好像听到前所未有的新闻。
  装病可以被满足所有的要求?怎么在暗卫营中,装病只会收到鞭子?别说装病,就是真病了,露出脆弱的一面,收到的也只会是鞭子?
  甚至不小心真病死了,也只是简单拿草席一裹,然后随意地抛到郊外去,搬尸的人还会嫌你给他们添了麻烦。
  “那么,”陆之道对她的话倒很感兴趣,“你是坏一点的那种吗?”
  “你觉得呢?”
  “不是。”
  “当时是啦!”楚宁笑的开心,拿起筷子,将大半个咸蛋黄拨到她碗里。
  “我很会装病的!有次父亲要罚我,我当场倒地不起,把他吓坏了……母亲就护着我,还把他责备了一顿,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陆之道拿筷子失神地戳着碗里的蛋黄,这是她闻所未闻的情景。
  所有的任性都是因为有人爱着,包容着。
  她从不曾经历过,甚至,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知道还可以有这样的生活。
  所以她待人这样好,因为她自小就是被这样对待的。
  而自己呢,冰冷规则和破损残骸里面,爬出来的烂人罢了。
  陆之道真希望,自己从来不曾认识她,这样,世界上又多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
  “可是我没能陪他们到最后一刻……父亲只让我快走,去找陆同知,说他会帮我。”
  楚宁失落地垂下了眼眸,难过的话不愿意再说了,斯人已逝。
  “他是怎么对你说的?”听到陆同知,陆之道不由地多问了一句,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想。
  “谁?”
  “那个陆同知。”陆之道不愿意承认他是自己的义父,只是上下级的关系而已。
  “你的义父么?他原本很为难,”楚宁努力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后来我说父亲交给我重要的证据,我必须进京,他知道事关重大,才让人送我。”
  “然后就遇到了你。”楚宁冲她挤了一个浅浅的笑。
  这就对了。陆之道思量着,原本找普通的护卫就可以的解决的事,偏偏特意让自己混入其中。
  这个任务一开始就很奇怪,只是自己不能多问,所以只顾着去执行,现在想来,怕是一开始就盯上了楚宁随身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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