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陆之道转过身来,冷冷地撇了梅佑辛一眼,声音漠然,“执行任务而已。”
  “你知道就好。”梅佑辛才放心下来,毕竟从暗卫营出来的人,虽然个个心狠手辣,但是单论执行任务,还是值得信任的。
  “不用去看了,臬司衙门的人把这艘船逼停了。”梅佑辛将外面的事情说了。
  是臬司衙门的贾千户带着几艘蚱蜢舟,拦在大船前面,此刻正在水面上与船员对峙。
  “阴魂不散。”陆之道不耐烦地看向远处的水面,几艘小船距离很远,只能看到几个黑点,上面的人影看不真切。
  “看起来他们也是为了证据而来,所以我才匆忙来找你。最好要把东西放在我们手里才放心。”
  “我再想想办法。”陆之道随口应和,眼睛却留意着水面上那几艘小船的动静。
  陆续有船员,抄了家伙,从他们身旁快步跑过,赶到船头支援去了。
  “放心吧,这艘船运的是江南进贡丝绸,让他们随意上来搜查,东西少了坏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梅佑辛语气中带着满不在乎,看戏似的,“再说了,臬司衙门的人也不敢上来。”
  陆之道往紧走两步,看清了河面上逼停他们的船,为首的确实是纠缠了他们一路的贾千户。船上每个人拿着兵刃,气势汹汹的样子。
  “他敢正大光明地逼停,一定也是有所准备。”陆之道看着那几艘蚱蜢舟,不无担心地说。
  ……
  陆之道前脚刚走,楚宁便揉了揉脑袋,收拾好心绪,冷静分析当前的困局。
  很明显了,眼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所以,早就应该认清这个现实:只要证据一天在自己身上,谁也不值得信任。薄薄的几封信件和账本,牵扯到太多人的乌纱帽,还有太多无辜的性命。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除非自己举手投降。
  顾不上外面嘈杂的原因,打开门确认门外和走廊没有人之后,又将舱门从里面反锁起来。
  快速翻出陆之道的一直带着的包袱,除了原来有一把小匕首被自己拿走了,后来也一直没还给她,其他的东西都没有变过。
  依旧是两颗火石,两块腰牌,和一些小小的暗器,陆之道似乎不大喜欢用暗器,从未见她用过。
  还有一些白色的粉末放在一个小瓷瓶中。
  此外便是楚宁让她帮忙背着的两本大书,因为太重了,自己便偷懒放到陆之道的包袱之内。
  当时她发觉包袱突然间重了不少,只愣兮兮地念了一句,“变重了……”
  “我把书放你那里,别弄坏了。”楚宁理直气壮地嘱咐。
  “哦,好。”
  此后便再没有提过,楚宁总觉得放她那里,比在自己身边要安全的多,毕竟她身手好,对自己的事情又上心。
  有时休息的时候,偶尔将书拿过来看看,她也没有多想,一定还以为自己只是爱读书而已。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尚书》中的异样。也许也正因为这样,他们搜查了自己的房间,却没有怀疑陆之道的包袱。
  人们总是把要紧的东西随身带着。
  楚宁自嘲般地摇摇头,取出了那两本大书。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自己每次看完,都会用小丝带将书捆一捆,再系上一个万字结。
  这样如果有人打开过这本书,自己一定会及时发现。
  楚宁仔细看了看书本上的丝带,像之前几次一样,没有觉得异常。
  但现在也不敢再去信任陆之道,便解开了万字结,将藏在《尚书》夹层中的信件,全部取了出来,贴身收好。
  随后又将那两本书重新系上,原样放回到陆之道的包袱之内。
  做好这一切,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呆坐在船舱之内,垂着眼缓了好一会。
  又如同告别一般,看看陆之道随身的物件,和挂在一旁的外袍。最后才打开了舱门,留恋却决绝地跨步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内,不管前路多坎坷,都决定独自去走。
  任务书上规定的时间,是到达下一站的时候。这船已经昼夜不停的行驶了好几天,所以估计很快就会靠岸了。
  具体的时间,林水寻一定会知道。楚宁这样想着,找机会去问一问她也是方便。
  但是他们在那之前,一定会有所行动。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先准备好。
  第39章 试探着再给一次机会
  陆之道走向船头, 站在甲板上远远地看了一会。
  见船头附近的河面上,几艘赤马舟一字排开,拦在前路。
  他们的船还不足这艘商船的十分之一大小, 但是赤马舟是用于哨探巡逻的快船,行动方便速度极快, 所以才能在水面灵巧截停大船。
  站在船首仰头地盯着商船的那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贾千户。
  “船上管事的还不出来?”只听他不耐烦地问道。
  众船员抄着家伙,纷纷围在船头,却还没有人能发号施令。
  但这些粗人常年生活在水上, 秉持着一个简朴的信念,那就是大船漂泊于水面之上, 便相当于自己的领地, 随便让人截停搜查, 无异于打了自己的脸。
  众人忿忿不平他坏了航行的规矩,只有陆之道清楚他是来找楚宁的, 确切地说, 他是来找楚宁身上的那些证据。
  心中忐忑难安, 这样对峙不是出路,他对楚宁而言, 总归是个威胁,不如干脆先将他处理了。
  这样想着, 便转身对梅佑辛说道,“先把他收拾了。”说着便准备提剑上前。
  梅佑辛突然从看戏的状态切换过来,猛地将她拉下,“你好歹分个轻重缓急。”
  陆之道一手握着剑柄上, 正要抽出,闻言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重点在于, 证据,证据!”梅佑辛压低了声音,比划着,“只要把证据捏在自己手里,你管他们是死是活。”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马上去找证据,然后让他们追着楚宁去,我们反而省心。”梅佑辛分析地头头是道。
  正说着,见船长叼着长烟杆,慢悠悠地从船尾过来,他身形魁梧,脚步极重,好像每走一步,船身都要跟着震上一震。
  走到他们身边,对陆之道开口说道,“放心吧,上不来。按着我收到的信,至少也把你们送到南直隶。”
  陆之道扫了他一眼,满脸的大胡子,可能是因为长期抽烟的缘故,牙齿很黄。
  原来在暗卫营的鸽房,那个消息是给发给他的。难怪两人上船之后,没有受到任何限制,行动自由。
  只见船长磨磨蹭蹭地走到船头的甲板上,众人便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
  船长撇了一眼河面上的赤马舟,问道,“什么东西?”
  “你是管事的?”贾千户扯着嗓门问道。
  “瞎了吗?我们老大!”船上有人嚷了一句。
  贾千户大大方方地亮出腰牌,“我们是臬司衙门的,怀疑你们船上藏了逃犯,现在命令你们即刻放下绳梯,我们要搜查。”
  船长挠了挠下巴,语气轻蔑地笑着问道,“臬司衙门什么东西?”
  众船员哄堂大笑,也跟着开始起哄,一时间甲板上乱糟糟的。
  “臬司衙门是什么你不知道?”贾千户被问的莫名其妙,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之江省主管刑名的衙门,懂吗?赶紧把绳梯放下来,别耽误公差。”
  陆之道暗自讪笑,开始的时候他们还藏着掖着,现在已经顾不上隐瞒身份了,随便扯了个烂借口,就敢正大光明地追上来。
  看来这些人也着急了。
  “之江省的衙门,追到了姑苏的地界,手伸地未免太长了吧。”船长不耐烦地摆摆手,“滚回去,别在老子眼前碍事。”
  “我们要找的,可是头号要紧的逃犯,误了差你们吃罪不起。”
  船长粗着嗓子,满不在乎地说,“我们船上运的,可是今年第一批进贡的丝绸,耽误了你们也吃罪不起。”
  见他态度强硬,贾千户立马换了一张笑脸,耐心地解释,“那逃犯杀了巡按御史一家,之江省已经广发通缉令,一定要将逃犯绳之以法。”
  听他提到楚宁家人,陆之道留心起来,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
  倒是船长依旧不放在心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得到消息,他很可能藏在这艘船上。”
  “放屁!”船长不留情面地啐了一口。
  双方来回几次都说不到一起,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起来。贾千户见船上众人也不听劝,便招呼了另外几艘船上的手下,准备来硬的。
  尽管他们找了冠冕堂皇的借口,可陆之道直觉他们依旧是冲着楚宁来的,这一次更是有备而来。
  更觉得不安,挂念起楚宁的安危,紧盯着贾千户后退了两步,转身跑回了船舱之内。
  ……
  推门看见楚宁正低着头,认真地研究摊在桌上的地图——正是自己先前买的那一张地图,已经许久没用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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