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他低沉优雅的嗓音一开口,整个会场便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
  季泽恩举起右手,整个舞台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他的瞳仁格外明亮。
  “当我步入神圣医学学府的时刻,谨庄严宣誓。”他看着身前成千上万,皆是一身白衣的学子。他们手里都拿着一张打印着誓词的卡片,严肃而虔诚。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
  谢知周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身着白衣的新生们右手握拳,跟读的声音响彻体育馆。
  刻着这段誓言的石碑在a医大的食堂,宿舍,教学楼都极为显眼。于季泽恩而言已是烂熟于心,而很快,这些年轻的新生们大部分也会和他一样,不需要看着卡片,便能流畅的说出这段话了。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他话音落下,静静地鞠了一躬。
  而远处的谢知周,忽然觉着眼睛有些发涩。
  不知道是因为新生们脸上的喜悦太过明媚,还是所有人都穿着白大褂的体育馆眼色过于纯净,或是因为领誓的那个人眼里的认真、虔诚、坚定而执着的光。
  他忽然想起去年这时候,临床那群学生们穿上白大褂一个二个争着发朋友圈,彼此评论着“刘大夫好”“张大夫好”。
  其实a医大发给学生的第一件白大褂,没有任何款式修身可言,只算得上一件实验课上用的罩衣,日后会被各种各样的化学生物试剂沾污,没有人会穿着它成为一名医生。
  但它是这帮学生们的第一件白大褂。
  谢知周作为一个为了混进名校,完全没管什么理想专业,蹭进a医大的人,其实是不太有这种职业的归属感的。
  但他隔着季泽恩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那种心情。
  悬壶济世拯救苍生的心情。
  中二但赤诚。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3章 招新
  宿舍区人来人往,残余的暑热依旧喧嚣。
  谢知周刚从人流攒动的食堂里出来,一手举着黑色小电风扇,风调到了最大的档位,才勉强压住了燥热。
  不少社团和学生组织都在宿舍区摆棚子招新,这几天是宿舍区最热闹的时候。中心区还有好些人表演,喝彩声一声压过一声。
  谢知周站那儿看了会儿,叫了声好。便扫见了广播台的人开始拾掇桌椅,挂招新横幅。a医大女生略多于男生,广播台更是阴盛阳衰。
  况且医学院本身就是女孩当男孩用,男孩当驴子用。
  这会儿值班的的几个姑娘,正在大汗淋漓地搬东西,谢知周径直往广播台的摊位去,给她们搭了把手,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摊位。
  守摊子的姑娘们跟他道了谢,还没等谢知周开口,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儿就把招新报名表塞到了他手上,笑吟吟道:“谢部长,报个名呗?”
  “行啊。”谢知周从善如流地接下,笑着对那马尾辫说:“你认识我啊?”
  那马尾辫热络地自我介绍:“临五陈蔚音,和你一届的。”又凑近了谢知周,附耳对他小声说:“校草评选的时候,我是你的支持者!”
  ——虽然最后倒戈到季泽恩身上了。这句她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招新音频里的《彩虹》唱的很好。”谢知周夸了一句。
  “这你都能听出来?”陈蔚音有些惊讶,被夸奖的喜悦明晃晃地挂在少女的脸上。她翻了只黑笔出来给他填表,又转了个弯儿商业互吹道:“对声音这么敏感,你是广播台的苗子啊,可不能把你放过了!”。
  “怕我这播音水平达不到你们的要求。”谢知周口头谦虚着,却在那张申请表的自我评价上把自己夸上了天。
  陈蔚音旁边那姑娘戳了戳她的胳膊,又打趣谢知周:“就冲你这张脸,蔚音也要把你留下来。全校颜值top2都来了我们广播台,有这广告效应,还愁招不到人才?”
  谢知周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季泽恩平时来广播台多吗?”
  “他是台长,来的挺多的。”陈蔚音解释:“他得组织例会什么的。”
  “那他会看申请表咯?”谢知周嘴角不自觉溢出笑意。他刚刚写完申请表的最后一个字。执笔的手顿了顿,在申请表的末尾画了个骚气无比的爱心。
  “老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隔壁学生会会长带着几分佯装的怒气,冲谢知周气势汹汹:“你小子,还搞叛变?”
  谢知周递过去一张广播台的招新宣传表,冲乔鹤一笑:“一起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快就帮着人家招新了?老父很是伤心。”乔鹤抢过他的小电风扇吹了吹,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
  男生们之间互相称爹称爷的游戏似乎永远玩不腻。
  谢知周嘁了一声,冲他撇撇嘴:“二十一世纪男女平等,不要搞封建社会余毒好不好?”
  乔鹤揽过他的脖子,把那张申请表递回给了陈蔚音:“你都大二了,还跟着人家大一的学弟学妹们参加招新?”
  “谁让学校的广播音质太差,”谢知周递了个眼神在写着“广播台招新”的红色长幅,默默腹诽:“明珠蒙尘啊。”
  从前他无数次在校园里的穿梭,也听过无数次杂音比播音重的广播。
  显而易见,没有一次听清了里头在播什么。以至于他错过了季泽恩一整年。
  他怨念地卷着手里申请表的一角,天生的笑唇都耷拉下来。
  乔鹤体会不到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吐槽完他的叛徒行径之后,实在是被这暑气逼的受不了了,把小电风扇丢回给他,嘱咐了一句:“下午排了你去学生会守摊子,别忘了。”便溜之大吉。
  “得嘞!”谢知周冲他摆摆手,又开始端详自己画在申请表上的爱心。
  肥瘦相宜,线条分明,栩栩如生,大艺术家。
  “你别摆弄了。”陈蔚音以为他是怕自己的申请表写的不好,安慰道:“你只要按时来参加面试,我们不会刷掉你的。”
  “嗯?”谢知周没听清,随口应了声。他正自得其乐着,申请表上反射的刺眼日光忽然消失,落在了一片凉爽的阴影里。他抬眼看过去,便见着一张精致冰冷的面容。
  “台长!”守摊子的一群女孩子们先开口了。
  季泽恩微微颔首,又把目光落在了谢知周的身上,淡淡开口:“招新面试,公平是第一位。”
  刚刚大言不惭正说得乐呵的陈蔚音瘪了瘪嘴,“知道了。”转而偷偷对谢知周做了个鬼脸。
  然而谢知周从季泽恩出现的那一刻起,三魂丢了七魄,失神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脸上,无视了陈蔚音的鬼脸。
  “季泽恩。”不知道是不是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率先自我介绍道。
  谢知周回过神来,尽力压制住疯狂往上翘的唇角,也跟着回答道:“谢知周。”
  “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落在谢知周眼里,季泽恩拿起他的申请表,一目十行地看过来。
  他隔着那一张薄薄的纸,打量着季泽恩的神情,心跳吵的他有些口干舌燥,他舔了舔下唇,无端觉着这场景特别像高中考试的时候被监考老师抽起卷子时,小心翼翼地从监考老师的脸色上判断卷子答的怎么样的时候。
  “大言不惭。”监考老师季泽恩轻飘飘地下了评语,带着点儿磁性的尾音掠过他的耳朵,仿佛一阵细微的电流从周身划过。叫脸皮厚过城墙的谢知周下意识有点儿脸红,他清清嗓子,反驳道:“自信是好事儿!”
  季泽恩没理会他,从兜里掏出一支红笔,把谢知周的申请表拿过来。或许是多年做学生的经验过于根深蒂固,谢知周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把椅子让给了季泽恩。
  后者也没推辞,径直坐了下来,却并没有修改申请表,而是在那颗放飞自我的爱心旁勾画出了心脏并周围大血管的示意图,一根多的杂线条也没有,堪比课本儿上的例图。
  “牛逼啊,哥们儿!”谢知周忍不住夸了句。他看着那个精致的心脏示意图,忽然觉得旁边那颗他画的心搔首弄姿的模样,看起来特别妖艳贱货。
  季泽恩把申请表重新放到了谢知周的身前,落下一句:“医学生,要严谨。”随后跟守摊子的几个姑娘挥了挥手,没等谢知周反应过来,人就走了。
  谢知周扫了眼他的背影,少年长身玉立,步伐稳健,手里抱着本蓝皮书,浸在明亮的日光里。
  他把手里那张申请表对折了塞进书包里,对陈蔚音说:“再给张表呗,这张我得做收藏,我循环系统学的最差了,期末考前就靠拜它了。”
  “你是没见过台长的笔记。”陈蔚音把他的举动收进眼底,噗嗤一笑:“那里头的结构图画的才好呢。而且台长画的简单,但该有的要点一个不少,比书上还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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