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猛地摇了摇脑袋,如狼一般,盯着每一个过路的人看。然而他们只是在聊着一些实验和考试的闲话。
甚至还有人认出了他,同他友好的打招呼。
这种疯一般的噩梦幻觉此起彼伏的出现,最终回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季泽恩眼里心疼、痛苦,却无奈的目光。
仅仅是一句“朋友”,就招致了发病,如果说实话,会是什么样子?谢知周不敢再深想。
他跌坐在地上的时候,他的恋人甚至不能拉他一把,否则可能会招致更加可怕的结果,让他遭受更加可怕的攻击。然而他是多么希望在那个时候,他的恋人可以在母亲面前拉起他的手,他可以亲切地问候一句“阿姨”。
谢知周忽然觉得鼻子很酸,不得不抬起头来不停地眨眼,却毫无用处,他隔着口罩薄薄的一层棉布,再度咬上食指,径直对着方才的两个浅坑用力,加倍的刺痛如同图钉直直扎入他心尖,身体痛得很了,才压下了不听话的泪腺。
还好,没有人能看见此时此刻他的表情。
在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撞上了宋桐,从容的男孩此时脸上写满了关切:“你知不知道知馨怎么了!我怎么联系都联系不到她。”
“没事,”谢知周低声道:“在家复习。”说完他没再留下和宋桐寒暄,径直回了宿舍。这会儿宿舍没人,他进门开了灯,把书包丢在桌上,翻开了考试安排表。整理了厚厚一沓书,翻开了最上的一本。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回来的是季泽恩。
谢知周不敢回头,努力把目光沉在书里,然而余光还是瞟见了季泽恩胳膊上的血痕。他径直去了卫生间,拿清水冲过之后就利落地翻起袖子给自己擦碘酒,而后才放下袖子,坐在谢知周身边。
淡淡的碘酒味钻进谢知周的鼻间,两人皆是沉默。
“对不起。”季泽恩率先开口。
谢知周偏过头去,冲他勉强地笑了笑:“没关系,你太心急了。”说完又垂下头去,准备继续看书,他这些日子实在太累太倦,实在是没有精力了。
季泽恩看着他,自从闪光灯事件后,他就总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所以才匆匆想要改变些什么,然而却只是弄巧成拙。
季泽恩的手指绕过他耳后,去揭他的口罩,“我看看。”
谢知周猛地一把攥住挂绳,没让口罩落下,他带着几分潦草的笑意开口:“不用了,我要看书。”
“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季泽恩问。
谢知周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小声默念着书上的小字,余光看见季泽恩默默注视了他很久,终于也摊开书,开始默背。
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考试了,谁也耽误不起时间。
淡淡的碘酒味飘荡在两人之间,一个小时之后,谢知周看着自己没翻页的书。
“心力衰竭是……”
这是他半个小时前背过的知识点,然而脑子里空的仿佛刚倒过水。一股凭空而来的燥郁之气忽然势如破竹地钻进谢知周的脑海,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然而怎么挥手也散不去那个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碘酒味。
汹涌而来的烦躁感顿时吞没了谢知周,仿佛一颗火星子点燃了他胸**炸的**,谢知周忽然把厚厚的书摔在了地上,砸出响亮的声响。
“他妈的背来背去有什么用!”谢知周崩溃地发泄道:“背了就忘,忘了又背,除了耽误时间,我特么就像个傻逼。”他的心跳很快,带着几分酸楚的疼,让他忍不住伸手死死捂住了心口。
原来心痛不是一句形容,心脏是真的会痛的啊,他忽然想。
季泽恩猛地回过头来,看着眼尾泛红的男孩,他想去抓住他的手,然而少年却往后退了一步。
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脑海里响起。
——你真的,不觉得委屈吗?
除夕夜里少年的声音言犹在耳。
都是因为这段感情,季泽恩才会受伤,他才会这么心痛。
以后呢?如果有一天闪光灯的主人将这段感情公之于众,面对更多的非议,他们会不会更痛。
没有这段感情,是不是就能好了?
“季泽恩,”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方才的气焰在爆发之后显得格外沉寂。
他避开季泽恩的眼睛,终于做出了回答,“我委屈。”
随着话音的落下,季泽恩脑中那根绷紧太久的神经,终于断了。
因为口罩的遮挡,季泽恩看不见谢知周此时被咬得发白,微微颤抖的唇。只能看见他背过身去开始收拾东西。
季泽恩站在他身旁,就这么看着他,看着他收拾好了钱包,手机,还有他最喜欢的那些小玩意儿,最后放进水杯和雨伞。
“我要出国了。”
他单肩挎上包,逃避似的没再去看季泽恩,然而刚握上门把手,却被季泽恩一把拉住手腕。
那双手攥的很紧,让谢知周有些吃痛,无名指落在搏动的血管上,让猛烈的跳动显得格外清晰。
“做什么?”谢知周问。
“再读一次心率。”
沉默在六十秒里蔓延,没有人再出声。直到两人心里的读秒同时结束。
他们两个原本差不多高,但此时因为谢知周微垂着头,季泽恩恰好能看见眼前少年额间的碎发。
谢知周垂着眼,目光落在被掐红的腕子上,然后一点一点,掰开了季泽恩修长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室。
该来的,总会来的。
僵直的手指无所依靠的落在空中,那柄悬在心尖的剑轰然落下,在季泽恩的心口上划开一道锋利的伤痕,他忽然捂住心口,跌坐在椅子上,失态地大口大口喘息着,如同沙滩上濒死的海鱼。
“一百三十四次。”他说。
第60章 孔雀
六月的期末考试在日复一日的复习中, 很快拉上帷幕, 谢知周印出成绩单和英语证明, 交到了教务处。
a医大的交换机制一直很成熟,谢知周递交了出国交换计划的申请后, 就一直窝在家里收拾行李。待了太久实在是闷的难受,他原以为不用背书之后会如释重负, 却没想到心里却始终悬着重重的石头。
evan打来的电话解救了他,他几乎是逃避一般地一头扎进了gemini, 他不再抗拒酒精,就着evan调出来色彩斑斓的酒液在舞池里尽情宣泄压抑的暴戾,以便在回家之后,能够永远保持着最温和耐心的状态去开导妹妹。
而肖子兮,就是在他出门之后, 敲响了这栋精致别墅的大门。
周馨打开门,略带迟疑地看了看门外的陌生男孩, 最近紧绷的情绪让她没有如往常一样扮演好一个有礼貌的夫人形象, 亲切友好的请他进门。而是半拉着门, 以一种防备的姿态开口:“你是谁?”
“阿姨,”肖子兮敏锐地察觉到了谢家气氛的不同寻常, 他尽量温和地说道:“我找谢知馨。”
“抱歉,”周馨听到那个名字, 眼皮不着痕迹地微微跳动,“知馨最近很忙。”
“请您转告知馨,”肖子兮深吸了一口气, 冲里面喊道:“我要出国了。”
门忽然被拉开,肖子兮对上了知馨的脸。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上毫无生气,只淡淡地看着他:“进来吧。”
周馨看着女儿领着陌生的男孩上楼,她有些焦灼地站在原地,然而出于对孩子隐私的尊重,她只是有些焦急地坐在客厅。
知馨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一旁的肖子兮,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肖子兮说:“我去教务处交文件的时候看见了老谢的出国计划申请表,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国,我问季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能想到是你们家出了事。”
“高考那天我去你考场门口守了一上午,你没有来。”
“我猜想老谢是要陪你一起,所以我办了和知周一样的交换申请,”肖子兮终于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情绪:“知馨,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久久对视着,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久到肖子兮以为自己要被下逐客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句:“你不要跟来了,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了。”
“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跟着你。”肖子兮坚持道。
谢知馨垂下眼睫,避开了他的目光,显出几分令人心碎的脆弱,而后是平静的陈述:“我被强暴了,我……”她顿了顿:“你应该找一个更干净的女孩。”
肖子兮蹭地站起身,紧捂住嘴,咽回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粗口。
他捂着酸痛的心口,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只觉得脸上莫名地湿润。
“那又怎么样?”肖子兮红着眼眶,放下手,噼里啪啦地开口:“那不是你的错知馨,别矫情的往身上套什么自己脏了自己不干净这样的想法,人体新陈代谢那么快,过两年你被他碰过的地方细胞全都换了一茬,人的自净能力比你想的厉害的多,你有什么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