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谁把乞丐放进来的,快快,把人赶出去!”
  几个家仆互相喊道,同时上前,将那乞丐像拎小鸡一样丢了出去。
  四周喧闹声四起,明鸢能听见站在前排的人正在努力缓和局面,“新娘既然已经下轿了,那我们直接进府吧,也别傻愣在这里了。”
  众人零零散散地步入府内,明鸢穿过人群的缝隙,向着队伍前端,那位新娘的方向投去一瞥。
  只见新娘宽大喜袍之下,露出的半截手腕纤细至极,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即便身着厚重衣物,仍难掩其下身躯的瘦弱。
  随后的新人拜堂等仪式,他们这些下人自是没有资格观瞻。明鸢被安排在外负责酒席的忙碌,直至夜幕降临,她才终于可以准备休息。
  “砰。”
  一捆柴禾蓦地掷于她眼前,明鸢揉着酸痛的胳膊,抬头看向来人。
  就见今早她才见过的嬷嬷站在她面前,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二丫,可别说嬷嬷我不照顾你。今夜你就去负责给老爷洞房烧水送水,手脚麻利点,里面一有动静就立马把烧好的水抬进去,知道了吗?”
  那嬷嬷盯着她道:“要不是你是我侄女,你看我管不管你。记住了,多在老爷夫人面前刷一下脸,到时候给你提个二等丫环,你的日子就好过了。”
  明鸢本就累得狠,一听到这嬷嬷还让自己继续熬夜干活,顿时不满地哀嚎出声,“不要啊!”
  “闭嘴,别不识好歹!”对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下,“今天这夜你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给我老实点!”
  她被强行推入小厨房内,眼见逃脱无望,明鸢心中虽有不甘,却也只能无奈地拽过一旁的小凳,坐在柴堆前,开始动手生火,准备烧水。
  今夜的天气很好,月朗星疏,偶有鸟雀的啼鸣自枝头传来。
  小厨房毗邻主屋,明鸢正烧水之际,被炉中的烟火熏得有些头晕目眩,终是忍不住逃离了厨房,出来透透气。
  她立于小厨房之外,耳畔回响着主屋内传来的乒乓嘈杂之声,不禁低声嘀咕道:“动静这么大……还说什么不满意婚事。”
  屋子里的动静一直过了很久才消停。
  听到屋内传来男子嘶哑的呼声,明鸢原本因久候而感困倦,此刻却因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刺激,瞬间清醒过来。
  她连忙提着水桶,一路小跑到门口敲门,“大人,热水来了。”
  门被推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猛然袭来,明鸢全无防备,被这股味道冲击得身形一晃,踉跄了两步。
  开门的男子满脸血迹,因屋内光线昏暗,其面容被模糊成一片血红的阴影。
  他启唇发声,语调平静,然而就在他开口的刹那,明鸢却分明察觉到一股更为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鼻而来,“水放下吧。”
  明鸢眯起眼睛,下意识看向室内。
  只见那位身着红艳嫁衣的新娘躺在床上,一只手直挺挺地垂落床沿,全身静止不动。
  黑暗里,液体滴落的声音渐渐清晰可辨,令明鸢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心中生出几分寒意。
  第46章 又闹什么脾气
  “看什么呢?把你的眼睛收好。”
  正当明鸢心惊胆战, 几乎血液倒流之际,耳边蓦然传来那男子低沉的声音。
  对方的话里未透露半分情绪波动,于漆黑之中, 他似是微偏了偏头, 动作轻微,却在这寂静的氛围下显得格外明显。
  明鸢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进去吧, 把屋内收拾干净。”他道:“床头的盆子待会收拾好后抬到屋外厨房里,里面的东西别倒。”
  “……好。”
  明鸢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直到那男子离去,门扉合上,鼻端的血腥味愈发浓烈时, 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游戏面板还能正常打开, 代表她现在并不处于危险状态。尽管周遭的一切显得异常诡异,令人心悸,明鸢还是深吸一口气, 鼓足勇气, 在黑暗中摸索至桌旁, 点燃了桌上放置的煤油灯。
  远方, 低沉的钟声悠悠响起, 伴随着煤油灯的点亮, 黑暗的屋内终于被温暖的火光所充盈。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红。
  今日是主家大婚,屋内的装饰全换成了红色。
  大红的床幔下,身着红色喜服的新娘静卧不动,一只手垂挂于床缘之外, 裸露的手臂上赫然可见一道深深的割痕, 鲜血已浸染了床单一角。
  与喜服颜色相仿的鲜血不断地流淌而出,滴答作响, 一滴滴落在床畔的盆中,汇聚成触目惊心的猩红。
  明鸢手上提着的水桶差点要砸落在地。
  还好她先一步稳一下心神,顾不得多想,将东西放在地上后,她几个大步上前,伸手去探床上人的鼻息。
  所幸,那女子虽面色苍白如纸,呼吸若有若无,但仍能感受到她微弱的鼻息。
  熟悉的脸,纵使对方双眼紧闭,明鸢也能认出,这确实就是她在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线时,在另一边拿刀捅她的那位夫人。
  虽然知道她现在这个身份是二丫,照理来说那就应该做好二丫的份内之事。但看见床上女人人事不省的模样,明鸢还是忍不住上前,蹲在床头轻轻喊她,“喂,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本来瞧见对方这副模样,明鸢都已经做好床上的人不会回应,又或者是要过很久才能有动静的准备了。
  可没想到她的话才刚落下没多久,女人的眼皮就动了动,随即缓慢掀开。
  “你还能动啊!”明鸢有些惊喜,“你……不对,夫人,你身体还好吗?”
  床上的女人虽然脸色苍白,但看到自己身旁站了个陌生人的时候,嘴角下意识扯出一抹温柔的笑。
  “有事吗?”她问:“我没见过你,你是这里的下人吗?”
  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明鸢点点头。
  她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副模样究竟是被虐待了还是什么。但一回想后来见到的夫人,体态丰腴,举止雍容华贵,实在难以将她与遭受折磨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床上的人就先一步抢过话头。
  女人嘴角的微笑还在,她闭上眼睛,似乎是累了,“把房间收拾一下,有些脏的地方擦擦,开门让血腥味散出去吧。”
  “要不我先帮你包扎一下……?”明鸢皱眉,视线落在她手臂的伤口上。
  只不过女人摇摇头拒绝了她,“这个不急,先等血没过盆子一半再包扎。”
  明鸢有些茫然。
  她这话说得古怪,但不能看出,却能发现她对于眼前的境遇显得异常镇定,仿佛这一切并非被迫承受,而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既然夫人本人都这么说了,明鸢纵有千般疑虑,最终还是依言行事,乖乖照做。
  这府邸中的主人们个个行径奇异,她总觉得似是而非之间,已隐约窥见某些隐秘的端倪。
  她不愿在这里多逗留,明鸢使出平生打扫最为迅捷的手法,迅速将床畔溅洒的血迹彻底清理。随后,她敞开所有的窗户与大门,待室内血腥之气散去大半,这才再次踏入房中,小心翼翼地将装满鲜血的盆子端至屋外。
  完成这一切后,她再无暇他顾,径直飞奔,迅速逃离屋子。
  一旦脱离了屋内的环境,外界的夜色显得更加深邃幽暗。
  蝉鸣此起彼伏,夜风拂面而来。正当明鸢欲离开院落之际,却意外地注意到屋外一角,蜷缩着一个不起眼的黑影。
  “谁在那儿?”
  明鸢下意识喊了一声。
  起初,她以为那不过是只寻常动物,然而,随着她的声音响起,藏匿于角落的黑影骤然一震,旋即如惊弓之鸟,迅速逃离了现场。
  那身影发丝纷乱,依稀可辨人形轮廓。口中发出诡异的哼哼声,把明鸢给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瞧着不像正常人,反而像哪儿逃出来的疯子。
  纵然明白自身此刻并无危险,但深夜猝然遭遇如此骇人景象,明鸢也来不及想自己还没去门下提灯笼了,急忙转身就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为了让她好服侍主人,嬷嬷在离去之前特意为她安排了一间距离主屋不远的仆人住所。
  由于这一切发生于不久之前,因此明鸢脑海中依旧清晰地保留着路径的记忆。
  她向着后方疾驰,却因看不清路,黑灯瞎火的,眼前一花,正好不慎一头撞上了迎面而来之人的胸膛,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光线昏暗,明鸢捂着自己被撞红了一片的额头,嚎叫一声后抬起眼。
  身着朴素粗布衣裳的少年背对她站立,而在他前方,则有数名穿着一致的仆从小厮手持夜灯。
  应该是府上半夜巡逻的下人。
  “大晚上的,哪个院的下人还在乱跑?”最前头的人率先厉声呵斥,可待他们手中的灯光照亮明鸢的脸时,那人一顿,语气明显缓和,态度变得温和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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