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面对旧友,诺亚似乎没那么在意礼节,凑在方舟耳边,用中文轻声说:“他不大喜欢参与家里的生意,但热衷于设计和打磨小饰物,就躲到这儿来开了间小作坊。”
店主liam从一旁的保险柜中取出一个珠宝盒,递给诺亚,“你先前托我改的那副耳坠。”
诺亚打开盒子,简单查看一眼,又转手递到方舟面前。
方舟定睛一瞧,正是9月他生日时被他要走的那对耳坠。
不过,原本镶嵌在坠子上的人工宝石,已经换成了天然蓝钻。
极浅的蓝,上尖下润的形状,像大海的两滴眼泪。
方舟本想刚正不阿地拒绝说:钻石的本质是华丽的煤炭,它的价值不过是资本家编造出来的。
可它们的样子实在太过梦幻,她开不了口。
她万分可耻地被它们的颜值俘获。
啪的一声,方舟合上了戒盒,“看来你把我调查得相当彻底,我还以为你平时会很忙。”
她继母的婚戒就是一颗浅蓝的小冰糖。
他倒好,刚认识,就直接给了她一双。
“不是因为别人,只是觉得你貌似很喜欢蓝色系。”
方舟将首饰盒塞回他手里,“你先收着,等圣诞的时候再送我吧。”等真到了圣诞节,她还可以继续往后推延。
诺亚不接,“到时候我会准备别的礼物。”
方舟坦率道:“可你这样,会让我有很大的压力。”
一旦戴上了枷锁,她还怎么大大方方地跟他玩游戏?
“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不需要觉得负担。如果你真不想要,直接丢了也成。”
方舟并不清楚他具体的身家。
真正的老钱富豪都普遍隐秘低调,极其注重隐私。他们不会接受采访,不会登上什么富豪榜,基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曝光,因此身份和身价皆成谜。这既是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也是他们安身自保的手段。
可不管这首饰占据他的财富的百分比有多么微小,她都不该收下。
诺亚又说:“你这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liam会以为你不满意他的作品。别辜负他的劳动成果。”
方舟扭头一瞧,一旁的店主苦着一张脸,显得相当失落。
她只得收下,“行吧,那我暂时放汉娜的保险柜里。钥匙你那儿也有。”
第22章 尾戒 长大了的诺亚小朋友
诺亚跟随方舟, 沿内卡河河畔缓步慢行。
走道一侧是河岸的堤坝石墙,另一侧是河边住户的栅栏围墙,二者之间的间隙愈发狭窄。
他贴在她的身侧走着, 胳膊时不时打到她的肩膀,似有意、似无意。
暧昧初期, 荷尔蒙迸发,不经意的一记碰触, 都会叫人心跳加速,身体发烫。
路过码头时,方舟停下脚步,问:“你想不想坐撑篙船?”
“现在气温挺低, 你不会觉得冷么?”
此刻的方舟只觉浑身发热, 急需吹一吹这河上的冷风。
诺亚走上前去, 不知跟码头的工作人员低声说了些什么, 后者即刻将他们引到了后方一条无人的空船上。
船夫先生在船尾掌着船,带着他们轻轻划过平静的河面。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体感上并没有那么冷。
时值深秋, 河边的树植褪去了大部分绿叶,露出苍黄的枝丫。
河岸边一排五六层高的房屋, 皆有着高饱和度色彩的屋墙。明艳的涂料, 并未随着时节的转换而褪色分毫。
方舟忆起初至时, 有种错觉,仿佛踏入了一个放大版的, 色彩斑斓的乐高积木世界。
彼时正值盛夏,小城周边皆是茂密的森林,满目葱茏,绿得有些不真实。
身后的船夫显然是将他们当作了普通游客, 在途径岸边鹅黄色的荷尔德林塔时,热情地提醒他们,这是一处景点。
诺亚低吟道:“voll verdienst, doch dichterisch, wohnet der mensch auf dieser erde. ”
(人,充满劳苦地,却依旧诗意地,活在这片土地上。——荷尔德林)。
方舟侧头打量他,“没想到你还挺文艺。”
“我记性还不错,中学时候上过介绍荷尔德林的课。”
这位生前默默无闻的德国诗人,曾在图宾根这座小城学习、生活多年,中年时被认为有精神疾病,被迫接受治疗。
“如何判定一个人有精神障碍?”诺亚谦逊地请教。
“每一种障碍都会对应有一系列的行为指标,但现实中,很少会有案例,像教科书里描述的那样直白明了。”方舟耐心地答,“不过也有观点认为,所谓的障碍,不过是被人为添加的标签。”
这位诗人,或许有着丰富完整的内在精神世界,也许在他眼中,周围的正常人,才是疯子。
诺亚见她神色略显黯淡,便又换了一个话题,“听说你先前在语言学校,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把德语学到了c1水平,看来你的记性也不错?”
方舟换上了笑颜,“那时候一心想尽快毕业回国,就铆足了劲念书。本科竟然能三年按时毕业,即便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诺亚犹豫了下,依旧开口问:“国内有你不想分离的人,对么?”
看着方舟眼角的笑意凝住,他又轻声道:“抱歉,我不该提这个问题。”
方舟释然一笑,“那时候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后来呢?”
“他放弃了。”方舟耸耸肩,似是不大在意,“交往了一年,异地了三年之后,他跟我提了分手。自那以后,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决定留下来继续念书。当时一心想要远离大城市的喧嚣,最后就选择了这座宁静悠闲的小城。”
她诉说完,一抬眼,便对上了身旁人炙热的目光。
他一脸诚挚地说:“怎么会有人愿意放弃你?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
方舟忽觉面孔微微发烫,不知是被他的眼神激的,还是被他直白的话引的。
她笑道:“听你这么说,我都要误以为,你是在跟我表白了。”
半是玩笑,半是试探。
可诺亚移开了视线,并没有接话。
河面上倒映出岸边房屋和树木的影子。一阵风过,光影随波微微荡漾,化成一道道破碎的涟漪。
在诺亚的请求下,船夫将船停在了河中心狭长的小岛上。
诺亚先一步下了船,回过身来牵同行人。
方舟自然地伸手搭上他的手,被他轻轻地握住。
待到下了船,谁都没松手。
走了几步后,诺亚似乎才意识到失礼,抽回了手,轻声道:“抱歉。”
“没事的。”你可以牵。
后半句话,方舟没能说出口。
二人默默走在岛中央的一条林荫步道上。
小径两侧是参天的梧桐,金黄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被踏出沙沙的声响。
方舟喃喃自语道:“夏天的时候,这里更美。”
“那等明年夏天到了,我们再来一次。”
诺亚总是这样,似有若无地表达心意,像是在告白,却好像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他或许真有意于她,可他迟迟不愿踏出下一步,无非是因为二人之间身份地位实在悬殊。
其实就算他只和她玩一场游戏,方舟也乐意奉陪。她不要求太多,毕竟她本人压根不觉得这段关系能够长久。
可她不想做那个开口的人。
一旦主动这么说了,似乎就必然要背负最后提出终结的责任。
始和终,她两头都不想承担。
二人踏上小岛尽处的阶梯,从河中岛,登上人流如织的内卡桥。
桥两边的栏杆上皆挂着一排花篮。红、蓝、紫三色不知名的小花在秋风中绽放。
桥的另一侧,便是他们初遇时的那家啤酒花园餐厅。
或许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方舟心中便已暗暗生了情愫,视线不受控地,一直往他身上瞟。只是彼时的她,并不愿直面自己的欲求,将其隐匿在了对他的误解中。
还未作深入的了解,便着急地给他贴上可“不可能”的标签。
方舟在心中轻叹:那健硕的公狗腰,也不知何时才能圈上。
诺亚的视线也落到桥旁的餐厅,“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今晚已经有约了,下次吧。”
方舟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结束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
“你还打算去哪儿参观?”
“我们去教堂吧。”
方舟一怔,“今天教堂塔楼应该不对外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