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听她解释明了,诺亚心中的不满略消,“那倒不用,但最好每次都带上我。”
  方舟无视他的请求,刻意引开话题,“你不觉得谢桢和曹璐之间有些火花么?”
  依照观察得来的浅薄经验,诺亚客观地评价:“异地,成不了。就算成了,也久不了。”
  “也是。”方舟点头认同,想着她自己就是个典型的失败案例。
  诺亚抓牢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按压在她脑袋两侧,急切地重启游戏,“你又在想着别人了,是不是?”
  被迫摆出投降姿势的方舟嘴硬地狡辩:“想到,和想着,分明是两回事。”
  可很快,她脑子里想不到,更想不着别人了。只要诺亚有心,他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她酥倒,让她不受控地绷紧又瘫软。
  清洗时,方舟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查看身上遍布的红痕。那死狗方才就跟发了疯似地,一通噬咬,留下的牙印一圈叠着一圈,密密麻麻。他甚至没能遵守承诺,不少都咬在了衣服遮盖不住的地方。
  见此,她愤怒地高叫一声:“何!诺!亚!”
  听到她的呼唤,罪魁祸首立即乖乖现身。他歪着个狗脑袋,探头朝浴室里瞧,一脸无辜。
  方舟怒瞪他,“你这么爱咬人,上辈子是不是狗啊?”
  “这辈子是,”诺亚贴靠上来,“属于你的狗。”
  “咬就咬了,你有点分寸行不行啊?”
  “我想跟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可你死活不让。我只能留点痕迹,叫你不方便再找其他狗。”
  听到这荒唐的解释,方舟不禁笑出了声,“我又不是物件,怎么就成你的了?”
  诺亚走上前,从背后拥住她,“宝贝怎么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方舟抬眼,认真打量镜中的他,“可别这么说。你只属于你自己,我可不敢要。”
  诺亚盯着她看了数秒,眼里的暖意渐消,神情变得惆怅,“你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
  此刻他的眼神里竟带了些许绝望的意味,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在向岸边的她呼救。
  方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愣了好一会儿才回:“你觉得我会不想么?”
  从夏洛特敦回来后的这半个多月,诺亚表现得有些怪异,打量她的目光隐隐带了些哀切。虽说从前的他也一直患得患失,没什么安全感,可他总会将心底的不安说出口,不像这段时间,不愿再继续表达。
  听了她不咸不淡的回答,诺亚没再应话,只自嘲般地轻笑一声。
  以问句回答问句,这是她最擅长的应答方式,始终不明确表态,永远给自己留有余地和退路。
  诺亚收回缠在她腰上的手臂,眼帘和手一并垂下,“你洗吧,我明早有会,先睡了。”
  说完,转身离开。
  第65章 戒指 崩裂
  秋深后, 太阳似是被后羿射走,接连十数日都是雾蒙蒙的阴霾天。待到十一月的头一个周六,迟迟不上工的太阳才终于露了脸。
  午饭后, 沐浴着可贵的阳光,诺亚和方舟一同散步至山下老城。
  这几日气温骤降, 方舟套上了谢桢送的那件白色羽绒服。衣服版型蓬松得夸张,上半身圆滚滚的, 整个人看上去像一颗生了两条细腿的大汤圆团子,奶乎乎的俏皮可爱,不大符合方舟一贯的穿衣风格。
  步行至老城教堂门外,入口处的工作人员迎上前, “都准备好了, 先生。”
  准备好了什么?方舟不解地看向身旁的诺亚。
  他并未开口解释, 只牵住她, 迅速步入教堂。
  教堂内被清过场,此刻空无一人。长长的中央走道上,洒满了白、粉、蓝色的玫瑰花瓣。
  方舟怔怔地跟随诺亚缓缓向前, 在尽头处的圣坛前停下脚步。
  周围一簇簇鲜花环绕,一旁的铁制烛架上, 整齐摆放着四排字母蜡烛, 正热烈地燃烧。
  [wohin du gehst, dahin gehe auch ich, und wo du bleibst, da bleibe auch ich. ]
  (无论你去往何处,我会跟随;无论你留于何处,我亦随你停留。)
  看清了这句话的方舟,顿觉心跳停了一拍。
  不知何时, 身旁的诺亚已脱下了外套。
  此刻的他,身穿米白色西服,比平日里更俊朗帅气。颈间佩戴的灰蓝色领结,花纹复古,略有褪色,似是旧物。口袋巾叠得平整,只露出一线浅灰蓝色的上缘。
  整个人看上去儒雅潇洒,像一位捯饬妥帖的准新郎。
  见此,方舟的心跳又漏了两拍。
  正愣神间,手腕被套上了一个浅蓝色的花式手环。同样不是新物,她曾见mia佩戴过。
  旧的,蓝的,借的。
  鲜花,蜡烛,圣坛。
  庄重的场所,还有打扮得格外正式、满眼雀跃的他。
  眼前种种浪漫美好,却似千斤重担压在方舟身上,令她双腿打颤,直立艰难。
  这一切都太像婚礼了,除却没有观礼的宾客。
  察觉到她的慌张,诺亚宽慰说:“这不是求婚,你别紧张。”
  话虽这么说,他却牵住她的手,单膝跪地。
  午后的明媚阳光,透过硕大的玻璃彩窗,洒落在他身上,周身笼罩着一圈近乎神圣的光晕。
  他抬脸仰望,眼神真诚炙热,姿态虔诚谦卑。
  方舟的心脏骤然紧缩,心跳彻底错拍。
  诺亚掏出戒盒,打开,递到她面前。
  几天前刚定下的图样,没想到这么快就已制作完成。
  “本打算等到明年1月13日,你生日那天,再给你。可实在等不及了,就选择今天,11月3日这一天。”
  戒指在方舟中指指尖顿住,“可以吗?”
  每每进展到下一步前,他都会先询问她的意思。
  方舟呆立在原地,一股凉意从指尖一路蔓延到脚尖,霎那间整个人似被冻住,动弹不得。
  她的喉咙也僵了,发不出半个音节。
  明明在心底,她的确希望与他共度今后的每一天,可为何就是没法点头应允?
  给出承诺,对她来说,为何会如此艰难?
  恍惚间,方舟生了幻觉,指尖停留的那枚戒指仿佛变成一根粗绳,缠绕住她的脖子,不断地抽紧,让她喘不过气。
  一片死寂中,她能听见自己快得惊人的心跳声。呼吸变得紊乱,心脏似要炸开,躯体即将随之崩得支离破碎。
  眼前忽然变得灰蒙蒙的,周遭的一切,连同她残存的知觉,都在无声地炸裂、破碎、坍塌。飞溅起的碎片与尘埃,遮挡住她的视线,令她逐渐看不分明眼前人的模样。
  思绪亦渐渐飘离……
  等方舟再度回过神来,她已独自一人,在教堂外的广场上飞奔。
  她跑了许久,直至抵达内卡桥边的十字路口,才停下脚步,扶住一旁信号灯的灯杆,俯着身,大口喘气。
  一抬头,她仿佛看见,街对面的路灯下,一年多前,身穿餐厅制服,等候红灯转绿的自己。
  再一扭头,视线落到马路斜对面的一家土耳其肉夹馍店。
  一个冲动的念头闪入脑海:去买上十个kebab,大吃一顿,然后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不,她不能这么做。她答应过他,不会再暴食。
  食物无法从根本上缓解此刻的焦虑,她亟需去往一处安宁的地方,稳一稳情绪。
  方舟转身踏上内卡桥,从中段处的楼梯台阶,下至内卡河中央的那座狭长河心岛。
  方才明明还有大太阳,只一转眼的功夫,天就转了阴。
  十一月的天气太冷,岛上没多少来往的人。
  林荫道两旁的梧桐树树叶几乎落尽,显得萧条落寞。
  在树下长凳上静坐良久,方舟才终于调整好心绪和呼吸。她闭上眼,回忆起方才的那一幕,无比绝望地意识到,她可能再也看不到那样热忱的目光。
  一阵冷风扫过,满地的落叶发出簌簌的低微声响。
  随着风过,一股熟悉的清冽香气飘然而至。方舟不敢睁眼,唇角颤动,几欲落泪。
  气息的主人在她身侧坐下,重重叹息,“跟我在一起,对你来说,就这么痛苦么?”
  不是这样的。
  方舟猛地睁开眼,望向身侧的诺亚。
  他的面色平静,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河面上。周身像罩了一层冰,极冷,就像初见他时那样。
  他只穿着那件单薄的西服,冻得嘴唇微微发紫。
  几米开外,跟随而来的保镖手里拿着诺亚的那件大衣外套,但并未送上前来。想来是方才已经给过,但被诺亚拒绝。
  方舟招手,示意保镖拿来。
  诺亚就像个不会自主动弹的木偶人一般,任凭她摆弄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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