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淮璟,你的任务是什么?”顾青青抖着苍白的唇忽开口,她的声音都有几分尖利:“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任务吗?!!我是你也是!”
她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顾淮璟的所作所为只是源于子女天然对母亲的爱!
但很快,她悲哀的发现,她一直代入顾淮璟也身怀任务所以她把他当工具理所应当;但即便他只是单纯出于对母亲的爱,她也依旧会把他当工具。
她对上顾淮璟满脸忧心的眼叹息:“对不起淮璟,我今天太累了,你去吧,九殿下也在追查这件事,你若真想查可以同他一起。”
顾青青目送儿子的背影在她视线里消失,一如这些年儿子目送她远去的模样。
他的背影单薄,分明不过稚嫩的十四岁少年郎,但逆着天边火红的霞光孤身行走于世间却莫名给人能支撑起天地之感。
时光白驹过隙,少年的肩早已担得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
*
乌云掩住了太阳尽力散出的光芒徒留一丝惨淡的红。
暗沉的天色里,似乎能透过天幕看到月牙弯弯的形状。
这种看不清前路的感觉糟糕极了,他应该是不喜欢黑夜的,顾淮璟无意识的想着。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是一束微弱的烛光在前方点燃,指引着他方向。
他疾步走进,
所见是眼前心上的姑娘静坐在轮椅上,手中的灯笼发出的橘色光晕,将她娇好的容颜慢慢融进岁月,美好的连时光都轻了几分。
晚风卷起扑簌簌的银杏叶纷纷扬扬。
紧接着,她身后有更多灯笼慢慢被点燃,像是天上落下的点点繁星。
大门外,是身穿隔离服的志愿者们在有条不紊的登记、运送尸体至焚尸场。
看到林黛玉后,顾淮璟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个弧度,将板车放好后便往黛玉处走去。
原黛玉是在登记新加入的志愿者名单以及回答咨询。
因她周围围满了人,顾淮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出了大门。
将木牌放到登记的志愿者面前。
那是个瘦弱的姑娘,她将木牌接过,借着烛火看清时死者身份时,西洋眼镜清晰折射出她眼底酝酿着的复杂。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按规矩将姓名登记在册,可颤抖的笔尖还是表明她内心的不平。
“不看看吗?最后一面了。”顾淮璟将走之时忽轻声说了一句。
那姑娘浑身轻颤,眼角落了一串泪珠:“不必了,只希望他下去不要再打娘了,哦不,我希望娘永远不要再见他。”
顾淮璟沉默颔首将板车运送的志愿者身旁,那些支援者表情凝重将尸体烙饼似的一层层往上叠。
生命之重,生命之轻。
顾淮璟双手合十由衷祈祷命运眷顾可怜人。
他的动作矜贵而优雅像是怜悯众生的神。
不少人因他的动作而醒悟过来,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工作而是数十条连接着无数家庭的人命。
原本疲惫的动作也染上了几分沉重和敬畏。
顾淮璟睁眼,明显可见身后那个登记的小姑娘正垫着脚往尸体这里看,却依旧没有上前。
他别开视线朝心上人的方向而去,此时夜色已深,人群逐渐散去。
今天夜晚没有星星只有孤零零的月亮高悬在半空俯视大地。
他看着依旧守在门口兼职提灯的黛玉柔声问道:“起风了,冷吗?”
“不冷。”黛玉正在烤火盆旁暖身子,见他过来忙将怀里的饭盒递给他:“快坐下来吃,免得凉了。”
顾淮璟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放着成摞的饭盒,而大门外除了雪雁外还有好些人正在不知疲倦的忙着,连送来的饭都来不及吃。
捡了个矮凳后便挨着黛玉围在火盆旁往里添了几根柴火才接过饭盒:“刚没注意,这火盆是方才送来的吗?”
“嗯,方才送餐那人去而复返说是照例送来的。”黛玉支着下颌看他吃饭,但她自小娇贵哪烤过这般烟雾缭绕的火盆?不一会便止不住咳嗽。
顾淮璟眉头紧皱,将饭盒放下后把黛玉挪远些,又自挂在轮椅后的布包里取出暖手炉拿火钳在火盆里挑出几块炭放入手炉里试了温度才递给黛玉。
“多谢你…”黛玉将脸埋入口罩里掩住了红晕。
顾淮璟确实饿了,摘下口罩后却还是细嚼慢咽将饭菜入口,虽他本人不挑食但吃着着实没什么味道,才回想黛玉先前言语里的奇怪之处:“去而复返?”
说完,他便看到不远处有个少年正悄悄打量着他二人,见他看过来时眼中的防备与敌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他当即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照例,而是林姑娘太优秀了。
他不动声色的挪到黛玉对面遮住了那个探寻的视线。
黛玉歪头表示不解:“怎么忽然到那边去了?”
“这边风景好。”顾淮璟桃花眼灼灼的看着她,很明显好的风景正是指黛玉。
黛玉轻咳一声:“油嘴滑舌,快些吃完我们去喊其他人吃饭了。”
“好。”顾淮璟认真吃着。
林黛玉瞧他的模样忍不住好奇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
“这里不大太平。”顾淮璟组织了语言将他的猜测说与黛玉听。
黛玉久久沉思:“你是说有人想闹大这祸事好趁势上位?”
她的声线有几分抖,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为什么这也能成为权利斗争的武器,难道他们半分不顾及这些无辜可怜的人吗?
她的嘴唇泛白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别怕。”
顾淮璟清俊的脸在摇曳的篝火里明明灭灭,清晰倒映出黛玉的影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第52章 勾结外贼?
果然,在顾淮璟的提醒下九殿下决心整顿疫区,还真搜罗出了不少暗器,抓住了大把跳梁小丑打算严加拷问。
这日,九殿下甩着玉骨折扇走在前边,眼底乌青想来是很久未休息好了,而他身后的黑鹰依旧宛若雕塑似的抱剑杵在一旁,只是时不时眼神会扫到牢房门口早就候着的顾淮璟。
顾淮璟今日一袭天青色长衫,面如冠玉,分明不过十四岁的年纪,但那双桃花眼波澜不惊,宛若清冷孤傲的月光,内敛的气势更添几许高深莫测。
到有几分他主子年轻时的神采。
就是不知道殿试时主子是否也会这么想。
“这几日诸事繁多倒忘了同顾小夫子道喜了,恭喜小夫子乡试夺魁。”九殿下勉强扯出一抹他自认为得体的笑意,可反倒更颓丧了些。
顾淮璟回礼:“九殿下为国为民是社稷之福,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九殿下不耐同人说客套话,只是点头便先行去了关押那群跳梁小丑的牢房。
这牢房气味古怪,雨后潮湿腐烂的气息混着干涸的血腥充斥鼻腔。
目光所及尽是无边的黑暗,只有两边几盏油封闪着惨淡的白光。被风一吹,就灭了几盏,另几盏在微风里摇摇晃晃。
因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夹杂浑浊的气味,远远还隐隐传来痛苦哀嚎的声音落在众人耳里显得格外瘆人。
九殿下原本走在前边,但渐渐不知怎么就落到顾淮璟身后了。
“殿下?”顾淮璟无奈看着躲到他身后的九殿下。
九殿下轻咳一声:“尊师重道,请顾小夫子在前。”
顾淮璟见他这般怂,不免轻笑:“科举考场也时常有闹鬼的传闻,殿下可曾听过?”
“听过,顾小夫子,可真有好些人因熬不住死在里间,化作怨鬼纠缠之后考生的东西?”九殿下声音有些发颤,不明白顾淮璟这厮为何要在这种环境讲起鬼故事。
“倒不尽然。”顾淮璟走在前边,他的肩膀单薄但在黑夜里看着分外可靠:“不过是那些考生因太过紧张以至精神失常行为疯癫,故传出怪谈。”
“一关就是九天,哪有不疯的?”九殿下笑声有几分讽刺:“不过,比起鬼怪,倒是人更可怖些。”
昏黄的烛火下九殿下的神情晦涩难懂。
顾淮璟伸手抚上一直配着的半截羊脂玉,默念着还是有人不一样的。
“林姑娘确实难得…”九殿下背着手,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说话时都带着上扬的弧度。
顾淮璟瞥了他一眼:“你既这么看好我们,那喜帖必发你一份,可别不来。”
九殿下上扬的嘴角僵住,拂袖大步上前。
被关押着的人无不身上带伤面色萎靡双眼无神,九殿下一一扫过眉头轻挑:“还是不愿招?”
一旁赶来的狱卒点头哈腰:“倒是硬骨头,愣是半点没透露是谁指使他们的。”
“顾小夫子,你怎么看?可要用刑?”九殿下转而将问题抛给顾淮璟。
顾淮璟揉了揉太阳穴,九殿下这什么事都丢给他的架势,那还不如他自己去找线索?还省得他们碍手碍脚,只拱手道:“承蒙九殿下看中,我也不过一届文弱书生当真不懂如何断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