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而是向薛宝钗解释道:“这灶房的杜娘子你怕是没什么印象。”
  薛宝钗点了点头。
  薛蟠继续道:“若是她家的人,机灵点本也应当,这杜家是妈从王家带来的灶房娘子。”
  薛父没有官身,薛姨妈没有诰命,因此她们叫薛姨妈不能叫太太,所以薛蟠叫妈,但是这称呼和现代的妈妈太相似了,薛宝钗有些不适应,所以自从醒来后便叫的母亲。
  薛姨妈之前被薛宝钗唬住了,一心担忧着薛蟠,倒没注意这点小事。
  薛宝钗想,等会儿得注意些,突然变了称呼,怎么都得有个说法,反正她是叫不出口这声妈的,以后只能都叫母亲两个字了。
  听到薛蟠的“妈”,薛宝钗微微的不自在了一瞬间,薛蟠没有发现,继续道:“王家的人怎么都比薛家的得用些。”
  薛宝钗没有贸然插话,而是低头端着茶杯喝水。
  薛家再怎么富贵,那也不过是个商户人家,王家却是不同,如今的她们亲舅舅王子腾乃是京营节度使,这是个什么职位,薛宝钗在现代的记忆中对不上,但在这处的记忆中,京营节度使乃是掌管驻京部队军务的职位!
  大臣的品级和职务高低这些,是以薛宝钗的身份接触不到的信息,她也只知道这个职务不算低,因此薛蟠虽是薛家的人,却也带着王家的傲气。
  “当初她从王家跟着妈嫁来薛家,后来……”薛蟠微微不适的侧了侧身,“母亲不喜她的手艺,父亲偶尔会点她的膳食,父亲去后,她便在灶房当个透明人了,她那口子早没了,她家的儿子便都跟着她姓。”
  这会儿说着长辈的小话,薛蟠也改口叫母亲了,不过这不是重点。
  “不过人却是很机灵的,既然妹妹说如今有人要算计我们,还要叫大爷我背上杀生之祸,也找些顶用的人出来用用,这个杜若算是一个。”
  薛蟠支支吾吾,薛宝钗也没再追问。
  事实上,这里面很多事经不起细问,既然是薛姨妈带来的人,她又怎么会不喜欢杜娘子的手艺?要是不喜欢,何必将人带来薛家?
  还有为什么父亲去世后,杜娘子便要将灶房当个透明人了?什么叫透明人,那是既没有谁将她挤出灶房,又没有谁敢巴结她,需知道灶房可是个油水充足的地方,争抢得可激烈了。
  还有她的儿子都跟着她姓,偏要说出来,这是个有什么说道的地方?
  薛宝钗沉吟半晌,一个陪嫁的女人、女主子、男主子,这三人能有什么关系纠缠,她稍微念头一转便能想出个大概来,但薛父都去世这么久了,薛姨妈也未曾再提起,权当那灶房娘子不存在,她们做小辈的也没必要去问清楚里面的官司。
  只是薛宝钗有些迟疑道:“那杜若和薛家……”
  “没有关系!”薛蟠连忙小声道,“妹妹可别想差了,真和父亲没有关系,不然妈也不会再不管那人,我们就只当那是从王家来的陪嫁灶房便是了。”
  “只是这样的身份,对我们来说正是可信的,只用这人便成了,又不是傻子,有机会好好做事,难不成还将这事再翻出来?”
  上一辈的事与小主子有什么关系,何况又不是真发生了什么,薛姨妈到底只是个妇人,以后当家作主的还不是薛蟠,杜若有机会跟在他身边,那是得感恩戴德的谢谢他给的机会。
  薛蟠不安道:“妹妹,你再与我讲讲这事,方才说太多了,没听个仔细。”
  第3章
  哪里是说太多了没听个仔细,他之前跟没就没信,当听个说书的,脑子一过什么都没记得。
  薛宝钗也不拆穿他,就着方才杜若说的消息给他仔细剖析道:“先说那冯渊买丫头之事的奇怪之处。”
  “既然他一向是个厌恶女子酷爱男风的人物,怎会突然转了性子,熟知积习难改,那丫头难不成是个什么神仙人物,一见面便能将个大男人迷的转了性?”
  香菱美不美,那自然是美的,可再美,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她被拐子拐走,便是底子生得再好,那拐子也不可能当养小姐似的养她,美人虽然是天生的,但绝世的美人,那也是富贵才能堆出来的。
  若她能有将人迷得神魂颠倒的本事,怎么偏偏在薛蟠这又失了灵?
  薛蟠自己也是男女不忌的人物,但他便是再不吝,也不会在自家妹妹面前卖弄这些,作为男人,他心里清楚得很,自然也觉得冯渊这人性向斗转有些说不通。
  薛宝钗继续道:“再说,他交了银子,急不可耐要将人娶回去,就不能将人先安置在好一点的宅子中,还叫她跟着那所谓的要将她卖了的父亲?若真是被迷得失了魂,真能忍得还要过了三日才来将人接走?”
  “偏生前脚刚卖了人,后脚便被哥哥寻到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日住在这处,若真有心冲着薛家富贵来卖人,怎么一开始不先往薛家来?”
  “一人两卖,这是祸根,既要卖人,那冯渊可立了契?那人只不过是个拐子,他哪里来的胆子将立了契的人,又转卖给薛家?让自己凭白露在衙门人的眼里,要是有这胆子,他又是哪里来的依仗?”
  “所以必定有人背后指使,那人算准了哥哥的性子,若是那冯渊三日后得知此事,又敢找上门来,哥哥必然会和他起冲突!”
  薛蟠令人打了冯渊,那是薛蟠霸道,但是冯渊并不是当场便亡了,而是回去后三日才去世,这三日中薛家又没有人盯着,怎么就知道一定是因为被打了才去世的?这里面可多的是门道可以细说。
  “一环扣一环!这必定是有人在算计我!”薛蟠一拍桌子,“一个小小的乡绅之子,家中都没人了,哪里来的胆子敢找上我薛家的门!”
  薛宝钗点头,从头到尾,这事便透露着各种巧合,还有那冯渊死后家中仆人持续上告一年之事,若家中仆人真对主子如此忠心,当初冯渊找上薛家之时,怎么无人劝诫?
  许多人说冯渊是香菱的良人,若真是良人,他可是个傻子?是个脾气大听不得劝的暴性子?
  还有冯渊被打之事,那门子说冯渊被打了个稀烂,连主人家都被打死了,怎么这没了性命的只有主人家一人?难道盛怒之下的围殴还能选着人打?
  薛家打人,冯家也有仆人,难不成没有仆人替主子拦着受着,只顾着自己去了?若真是如此,又何来顶着权势压力也要上告一年多的忠心?
  后来贾雨村判案时,那门子说冯家人是为了银子才纠缠不放,那就更说不上来了,得罪了薛家一定没好果子吃,好好和薛家商量下来掩盖这事,不是可以拿着更多的银钱?
  毕竟是一条人命横在其中,按本朝律令,杀人是要偿命的,薛家百万之富,又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家,难不成舍不得花钱做买命之事?
  这里面要做文章大有可为,怎么最后却成了要让薛蟠不得不销户上逃进京。
  还有薛家进京的理由,说是早早就准备了,是为了薛宝钗待选之事。
  然而身在此处,薛宝钗一想便能明白,家中并没多么期待这个待选之事,一开始便是冲着落选去的,所以只是有所准备,但并没那么积极。
  此话之后再说,便说如今:“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这么费尽心思的算计哥哥,但如今我们毕竟没有依仗,不如早些进京,投靠舅舅,安全到了京中,再论别的事。”
  薛蟠一听要去投靠舅舅这话便犹豫了,他在金陵自由自在,实在不想上京去被管束,但薛宝钗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不是妹妹得了神仙点拨,得知了这未来之事,怕是那冯渊早已经躺下了,到时候我真是要惹来杀身之祸。”
  薛蟠问道:“妹妹原话说舅舅先是一路高升,而后才被……我们就算进京投了舅舅家,又有什么办法能脱身呢?”
  他倒是没有说怎么救所有人,只想着自家能够从这场倾覆家族的祸事中脱身,这不是冷血,只是他并不是书中的那个薛大傻子。
  清算之事从旧贵勋起,贾史王薛天然的身份在那里,那是无法辩驳的,皇权更替,就连家中换了家主都要更换一波用得顺手的下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我们无大错,倒不至于丢了性命,但要是没了如今这一切……”薛蟠看着家中处处透露的富贵之气,摊了摊手,“我可受不了那日子。”
  薛宝钗笑了笑:“我也不觉得我受得了。”
  如今的普通平民百姓过的什么日子,起早贪黑不说,光是吃的穿的用的便叫人受不了,何况薛宝钗这身体虽然还没有长开,但想也知道,长开了必定是个美人,生在无权无势之家,这等长相却不是什么好事。
  薛蟠虽然没有细想太多,但目的却是和薛宝钗一致的。
  “可以保不住薛家,但至少得保住富贵。”
  但这祸事的根源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那位,能留的一命都算是圣上开恩,薛蟠实在想不到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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