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薛姨妈道:“可是……若是真选上了,谁知道要在宫中蹉跎多少年呢?那贾家大姑娘,至今在宫中还没有消息穿出来呢。”
  此次进宫待选是三轮,前两轮都是宫中的嬷嬷按照规矩进行考核,而最后一轮却是由皇宫的主子们亲点,若是不想留在宫中的,早就开始打点,过了第一轮或者第二轮再落选,归了家去也有面子,若是到了第三轮被主子们选上了,那就得留在宫中,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
  入宫待选的年纪大多都在十三到十五之间,到二十五岁,十来年的时间便蹉跎在宫中,谁受得了呢?
  薛姨妈十分担心:“也不知道那些公主郡主好不好伺候,我儿,你在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如何去做伺候人的活呢?”
  “倒不如去打点一番,过了第一轮再落选罢了,早早的出宫来,一切还有你哥哥呢。”
  任由薛姨妈再怎么劝,薛宝钗也不为所动,她已经是打定主意要努力留下了。
  落选出来能做什么?这世道对于女儿家就没那么宽容,贾府规矩多,薛姨妈又不肯离开贾府,一心想在国公府的门楣下住着,薛宝钗住在贾府只能处处受掣肘。
  再等两年薛蟠成婚,要是能搬出贾府最好,但在她的婚事没有落定之前,薛姨妈恐怕也不会愿意搬出来,以她如今的身份,贾宝玉确实是她能攀上的最好的人选,又有王夫人的默认,薛姨妈愿意退出才怪。
  可是薛宝钗并不想嫁人,不说她接受不了这么年纪小就要嫁人,还是盲婚哑嫁不知道嫁给谁,就算是贾宝玉,她也不喜欢。
  再有,她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一僧一道的事,后期那一僧一道甚至还会出现在贾府中,薛宝钗并不想跟他们撞上,她不敢赌那两人会不会看出她的异样。
  直觉告诉她,只有先躲进皇宫才是安全的,龙气庇佑之下,不管是真的神仙还是妖魔鬼怪,都不敢随意混进皇宫之中。
  但是这些话并不能告诉薛姨妈,一方面,薛姨妈即便再听薛宝钗的话,对于婚姻大事也不会任由薛宝钗自己选择,另一方面,薛宝钗害怕见到那一僧一道的缘由更是不能让她知道,要是薛姨妈发现她不是真正的薛宝钗,恐怕第一个找人做法驱逐的就是她。
  尽管原来真正的薛宝钗是自己风寒去了的,如今的薛宝钗乃是无辜的,不是故意强占“薛宝钗”的□□,可是情感之下,薛宝钗不敢去赌薛姨妈还有没有存留理智来理解这一切。
  薛宝钗只好道:“一切都靠哥哥怎么行?哥哥也不过才接手家中生意,又没有靠谱的长辈教导,要不是意外搭上了宣郡王和那位水二爷,如今在京中,不也是虎狼环伺之险,就连回收家中的生意都那般困难。”
  金陵城是薛家的老宅,即便族人有合伙着掌柜糊弄她们的,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偷摸漏一点儿,不敢发大财,薛姨妈是知道这点,她们孤儿寡母的,为了安稳,也默认了薛蟠不曾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
  而越远离金陵,这些铺子的作风便越猖狂,只糊弄个面子情,薛姨妈以前是无法,现在都交给了薛蟠,也知道他们这些年偷了薛家多少家私,一个个吃得肥满流油,膀大腰圆的,如何甘心。
  更何论这京中的掌柜更是猖狂,仗着经营在这天子脚下,用着薛家以前的人脉,做着自己的生意,搭上了贵人,连卷了钱大摇大摆跑路的事都敢做,只留下个假账簿糊弄她们。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母亲又不是不知道,若是没有宣郡王和水二爷的背景撑腰,哥哥回收铺子的事恐怕还不如现在这样的顺利,这些事,难道是能靠姨娘还是舅舅?”
  王子腾对她们就只有个面子情,要不是如此,凭王子腾的身份,这些在京中的掌柜如何敢这样糊弄薛蟠,何况王子腾是薛蟠的亲舅舅,他对于薛蟠不说作为亲近的男性长辈教导一番,连多询问几句也是没有的。
  “母亲不说,也别当我们不知道,年礼节礼,我们在金陵的时候,可都是每每不曾落下,可是舅舅连关心一下哥哥有没有读书的书信都不曾写过。”
  王子腾虽是武官,可也不是什么大字不识的莽夫,他也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就连他的女儿听闻也是自小请了先生教导的,可薛蟠大字不识得几个,薛父去的早,他死后便没人管薛蟠了,薛姨妈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去寻可以教导薛蟠的夫子,以至于薛蟠成了金陵一霸,王子腾也不过问几句。
  当然,他是舅舅,不是薛家人,教导薛蟠不是他的责任,可是薛家有什么人,都是些商户人家,如何能有他的能量大?
  “母亲当他是嫡亲的哥哥,我们叫他一声舅舅,可父亲去了后,舅舅还可曾与我们家有什么书信往来?”
  “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舅舅也会和父亲通信的,如今父亲不在了,舅舅便连信也不写了。”
  薛姨妈满脸难色:“不是这样的,爷们之间的事,你们不明白,当时你父亲在的时候,不一样……”
  第28章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薛宝钗质问道。
  薛姨妈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父亲做的事……我不懂……但是你父亲去了,蟠儿接不了那些东西,你舅舅自然也与蟠儿没什么说的地方。”
  薛宝钗只是道:“惜春妹妹是隔壁国公府当家人嫡亲的妹妹,人家的哥哥尚在,也有长辈,可是老太太却将人接到了这边教养。”
  “老太太知道那边的人靠不住,这才将惜春妹妹接了过来,几个姐妹一处教养着,总比在那府里放任不管的好。”
  薛姨妈摇了摇头:“这不一样,她是只有哥哥,可亲生母亲已经去了,老太太辈分大,是长辈,惜春又只是个女儿家,那边的太太是继室,她们同姓同宗的,还不如交给老太太教导,以后才好嫁人。”
  “可你哥哥以后是薛家的继承人,你们舅舅姓王,家中还有个女儿,薛家又还有我在,即便是我也不在了,你们也是交给薛家族里的人教导,没有将人交给舅舅的道理。”
  薛宝钗道:“我不与母亲掰扯这些,但其实母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王子腾并不怎么在乎她们,这点,即便是薛姨妈也不可否认,她有没有受到冷待,她自己是最清楚的。
  王子腾的官越做越大,又娶了个背后颇有助力的夫人,而那嫂嫂自来便看不起她们,薛姨妈从官家小姐变成了一介商人妇,如何不明白这地位差别越变越大的滋味。
  “舅舅是靠不住的,可是靠姨娘,又能怎么靠呢?”
  薛宝钗不会像说王子腾一样说王夫人的坏话,毕竟薛姨妈之后还要在贾府里住着,挑拨她们的关系并没有什么好处。
  于是薛宝钗只说:“姨娘也不过是人家的太太,当个管事的人便是最大的能耐了,外面的事能插手多少?可是也不能总是去麻烦姨父,还有府中最大的人是老太太,姨娘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麻烦姨娘太多了,她也难办呢。”
  这便是为人媳妇和妻子的难处,一切都要靠着丈夫,不能自己出面去做事的,没有那么多自由,也没有那么多权利。
  别看王熙凤风风光光,什么事都一把抓的模样,可那些都是因着她琏二奶奶的身份,因着她嫁给了贾琏,因着她如今是管事的,但是外面的事,她照旧要经历贾琏的手,要爷们出面才能办一些事情,她若只是王家的小姐王熙凤,是不可能做这么多事的。
  “所以母亲,光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咱们薛家的事,只能靠我们薛家自己。”
  薛宝钗劝道:“经历过在金陵有人算计哥哥的事,母亲难道还能信薛家的其他人?”
  教导薛蟠没人出面,也没人帮得上忙,当年薛父当家,一群人只知道跟着薛父背后一起赚钱,薛父去后,各管各的生意,却没能再出一个有能耐的掌事人。
  在她们入京之前,薛蟠被算计之事,虽然至今没有找到背后指使之人,可要是薛蟠真的出事,得利人会是谁?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家的其他族人。
  而如此算计薛蟠,必然也十分了解薛蟠,知道他性格霸道,贪花好色,这才能设下如此环环相扣的局。
  虽然这不过都是薛宝钗的猜测,也不敢十分肯定的说,算计薛蟠的就是薛家的其他族人,可是这样的事情还需要什么证据呢?只要薛蟠出了事,最大的得利人能想到的便只有他们了,如此一来,薛家的族人薛姨妈还敢相信吗?
  “连族人也靠不住,除了哥哥,那便只有靠我了。我和哥哥一母同胞血脉连心,既然我努努力,便也有可能帮到哥哥,我怎么能安心的坐以待毙呢?都是一家人,我怎么能将这样的重担只压在哥哥一个人身上?”
  薛姨妈眼中含泪:“可你是女儿,你要付出的可比你哥哥要多的多呀。”
  薛宝钗笑了笑:“就算我真的没有求得恩典,得等到二十五岁才能被放出宫,难道出宫我成了一个老姑子,哥哥便会不管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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