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雷损当然知道己方此时已是落了下风。
  但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此刻场上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仅剩下了那一对正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小鸳鸯。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注1]
  雷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苏梦枕已然心神不定,而在一场战役中,人的心绪一旦慌了乱了,周身便会出现无可防备的间隙漏洞,趁此时机插足进攻,从而扼制住敌方阵营主要的这个关键战力,此番战局必定很快就能够再度反客为主,反败为胜。
  于是他拢在袖中的左手再次伸出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他惯常预备攻击的信号。
  雷损枯瘦的左手上不再只有拇指与中指。
  他的左手此刻已然多出了三根手指。
  那仅仅只是木制的手指。
  但整个江湖上没有人敢小瞧这三根木手指。
  只因这三根木手指比起有血有肉的手指还要来得更协调,更灵活。
  同时也要更加厉害。
  他那融合念力、真气、技法三元合一的“密宗快慢九字诀法”厉害无比,顷刻间双手指头甫一动作便可倒转乾坤杀人夺命,施行之下慢时极快快时却慢,犹如天罗地网一般牢牢将敌手缠困其中,势不可挡。
  雷损的身形即刻随之动了。
  灰影瞬息之间暴闪而至,快得让人完全没有能够及时反应的时间。
  但夜兔根本不是普通人。
  甚至夜兔都不能算是正常人。
  只要空气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杀意波动,就算隐藏得再好再深,都逃不过夜兔天生的战斗直觉。
  花晚晚猝然抬起了拿着扶光的手。
  “砰!砰!”
  两记伞弹像极了两颗流星,一刹就从伞尖膛口朝着对面疾射而出。
  那道灰色身影紧跟着戛然而止。
  雷损目光倏地一震,这竟是火器?!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一下就想通了所有关节。
  好好好!原来如此!
  枉他雷损自以为是步步为营,举棋汴京的博弈者。
  却原来在背后搅弄汴京城满城风雨的,是风雨楼。
  却原来这真正执棋纵盘棋高一着之人,是苏梦枕。
  雷损心下逐渐发沉,神色同时也变得越发凝重。
  这小姑娘手中的那把伞着实不简单,伞弹疾射过来的速度比普通的火器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也难怪迷天盟那两位圣主全都齐齐栽在了这把伞下。
  再加之那伞弹疾射而出的弹道轨迹委实快得难以捉摸,他方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只来得及躲开第一发伞弹,却还是没能避开那紧随而至的第二发。
  他的左肩本就挨了苏梦枕一刀,此次又再度中了花晚晚一弹,伤上加伤,眼下这般情况若是再拖下去战局只会对他更加不利——他必须得尽快速战速决了。
  此番想要速战速决的,并不单单只有雷损一人而已。
  苏梦枕回过身来,在看向雷损时,原本沉静的目光中寒火当即愈盛。
  虽是火,却又隐隐透着刺骨的阴冷。
  苏梦枕知道,就算雷损眼下已经受了伤,但他仍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当年的诸葛神侯使出全力都无法彻底将他的命留下,仅仅也只是就此断了他左手三指而已。
  但这已能算是雷损几十年来受过最严重的伤。
  而今夜既已成了这般局面,他与雷损二人之中最后必定只能留下一个。
  “阿晚。”
  在当下这般硝烟弥漫之时,苏梦枕却倏然开口唤了她。
  “嗯?”花晚晚下意识应了一声,旋即抬头看向他时,明亮的目光中透出来的全是迷惑茫然,苏小刀这好像是在叫她??
  苏梦枕转过头来垂眸看着她,眼底极快地浮掠过一缕柔软情意,“此事一过,我有话想与你说。”
  花晚晚顿时更加懵了。
  她觉得苏小刀真的很不对劲。
  他今天一整个晚上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他的眼神看得她一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
  于是她没忍住问道:“要说什么?”
  但苏梦枕已不再开口与她多说了。
  他缓缓抽出了袖中的红袖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只钢铁直兔hhh
  注一:出自《三十六计·并战计·反客为主》
  乾杯 []~( ̄▽ ̄)~*
  -不弃坑,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
  第55章 波澜迭起
  苏梦枕已抽出了他的红袖刀。
  雷损自知眼下若是再托大仅以“密宗快慢九字诀”为攻,他此番绝对无法在这场与苏梦枕的对战中取胜。
  不应刀,在江湖上也被称之为不应魔刀。
  这么多年来,雷损虽手上持有这把不应魔刀,但却从来都很少用刀。
  每每出刀,不是他在挥动刀,而是刀在驾驭他——他不是刀的主人,出刀的他往往只是刀的附属品。
  但他今日在来此之前虽以防万一而随身带上了不应刀,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被两个黄口小儿给逼到了不得不出刀的地步。
  这场对战,胜即是生,败即是死。
  而他今夜必定是要趁此时机就地格杀苏梦枕,不止是为了杜绝将来可能会成长为巨大隐患的威胁,更是因为眼下只要没了苏梦枕,在场其他人对他来说就都算不上是什么威胁,此局过后他便能立马将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和迷天盟三方势力通通笑纳收入囊中。
  所以雷损也拔出了他的不应刀。
  刀光烁烁,刀影重重。
  左肩受了伤的雷损在不应魔刀的加持下,挥刀而出的动作却是根本没有丝毫减慢,他每出一刀便大喝一声,这个枯瘦的老者俨然带着一股万夫莫敌的气势,手中的刀亦是随着他再次猛攻而上。
  苏梦枕神色冷静挥刀应对急袭而去,他的身法诡谲飘忽似风,快到肉眼几乎捕捉不到他的残影,依稀可见凄艳红光疾掠而过,好似带着万般柔情,却又不失狠辣凌厉。
  红光划破暮色,薄刀簌簌轻吟。
  随之便是雷损的急步后撤。
  此番战局他二人以刀对刀,花晚晚没有出手。
  她知道以苏梦枕的骄傲,不会希望她在此时插手这场公平决战。
  苏小刀总是有一些莫名的坚持。
  若是真要她来说,单挑单挑,一群人单挑一个人那也能叫作单挑。
  她站在雷媚身边,认真目测观察着雷损的不应刀每次出刀挥砍而出的每道路径,心中大概也有了估量。
  ——赢的人会是苏梦枕。
  雷媚看着她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彼时的州桥夜市上,苏梦枕那个没能来得及收敛的眼神,温柔又克制,好似裹挟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情意。
  雷媚身上的内伤着实不轻,当下也只能大剌剌坐在地上自我调息勉强疗了会伤,但如此状态下她仍是身残志坚的捂着胸口八卦道:“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花晚晚怔了怔,然后低下头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雷媚,一脸不解地问她,“我担心什么?”
  既然这场对战苏小刀肯定会赢了,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雷损可不容易对付,你家苏公子若是想要赢他估计很难,保不齐还得受点伤。”雷媚转头看向场中的重重刀影说道。
  “他会赢的。”花晚晚很确信。
  雷媚抬头看向她,又觉得这姿势实在太费脖子,于是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蹲下身来说话,然后才开口说道,“我指的并不是赢不赢的问题。”
  花晚晚从顺如流蹲下来,问她,“除了这个,那还能有什么问题?”
  “你家苏公子可能会受伤啊,你不担心?”
  雷媚一脸奇怪,这几个月来花晚晚见天的在汴京城内到处晃悠,听说可几乎每次都能看到那位苏公子赶去接人,难道传言说这两人关系不浅的事是假的?不对啊,夜市那天她看得清清楚楚,苏梦枕那个眼神可不像是没关系的意思。
  但花晚晚脸上的表情比她还奇怪,“打架不受伤那还能叫打架么?”
  看着她那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雷媚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这只兔子到现在都还没开那个窍呢。
  原来那位苏楼主一直以来都还是单相思啊。
  “啊,说到这里。”
  花晚晚蹲着身子挪了两步凑近雷媚,担心怕被某位打架中的正主给听到,还特意压低了声音悄咪咪问道,“刚刚苏公子说这事过后有话要跟我说,我觉得他今天晚上好像有点怪怪的,雷姑娘,你知道他这是咋回事儿吗?”
  苏小刀今天是真的很不对劲,刚才那个眼神她看着就好像碰上了盯着兔子的狼似的,芒刺在背,全身汗毛都快竖起来了,莫名有一种遇见了天敌的感觉。
  而且不仅如此,还有……
  花晚晚不自觉抬手捂了捂胸口,刚才苏小刀盯着她时,这颗兔子心忽然就不受控制了,又是心悸心慌,又是心跳加速砰砰直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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