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子弹射穿了门板,炽热的金属擦着瑞秋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被烫到愈合的血线,瑞秋朝着床上扑去,而外头的耶佩拉兄弟会残党在接连的两三脚之后直接踹穿了舱门,踢翻了那张挡在门口的椅子上,提着武器走进逼仄的舱房里头。
  “聪明,哈?”
  他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瑞秋,动物皮套之下发出的声音闷闷的。
  没有多少停顿的时间,他的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但是就在那准备扣下扳机的一刻,瑞秋抱着头朝着床下一个翻滚,而从那被他踢烂了的船舱门外,一道蓝色的、让整个房间都因此变得冷飕飕了不止一点儿的流光直接打在了这支枪械上。
  枪械上迅速地附着上了一层冰晶。
  还不是冰霜,而是那种直接让整个儿武器敦实了整整一圈的冰晶凝结层,原本灵活的扳机一下子彻底卡死,这个泯灭帮成员用力地扣动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按动,这时候滚到了床下的瑞秋已经朝着他的头罩扔去了两件先后而至的东西:一样是床头风格复古而沉重的金属台灯,而另一样,则是床上厚重而巨大的枕头。
  瑞秋的发力很猛,她毕竟是个从穷地方爬出来的姑娘,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倘若没了这些,她现在有可能已经是公墓里头某个小盒子里头塞着的灰了),砸得也相当精准。
  金属台灯带着呼啸的破空声砸在了套动物头的那家伙脸上,发出了沉闷且惨烈的一声,瑞秋的耳朵还没有恢复,但她希望这一声中带着骨裂的声音。
  而随后到来的枕头则是暂时性地蒙蔽了他的视线,瑞秋是想跑的,但是她的头还晕着,滚下来的时候她的后脑勺在床头柜上磕了一下,不算太重,但是也挺疼的,她怀疑流血了。
  以及,从卧室到走廊的过道很窄,她知道外面有救援力量,封住了对方枪的那个就是。
  如果她跑出去,有可能反而会干扰到外面援助者动手。
  瑞秋的念头转动只在一瞬间,在枕头被动物头拽下之前,她将床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盖在自己身上做为缓冲。
  她的预判没错,因为下一秒动物头就将冰冻后的手枪甩向她——在火力变得无效了的时候,他选择用最为原始纯粹的物理手段。
  拳脚上的毁灭。
  砸来的枪被被子缓冲掉了大部分的力量,瑞秋能够感觉到它原本带着多少的力气,她朝着床下躲去——很显然如果对方对她踹上一脚那她将直接实现人生重开的成就。
  但是她没有等来第二下攻击,因为有一个愤怒但是很好听的元气少女声音以及由远及近:“就是你小子想对本姑娘救下的人动手是不是?”
  ——在瑞秋的听力逐渐恢复的时候,这一句,是她听得最清楚的一句。
  她掀开床单的一角看向外头,便瞧见一个顶着一头粉蓝色半短发,手中拿着弓箭的少女跳了起来,脑袋几乎要顶到这船舱里不怎么高的天花板(或许是已经顶到了),弓弦拉满,冰蓝色的箭矢伴随着一些冰雕小玩意倾泻而下,如同一场暴雨一般将动物头埋在了下面。
  “泯灭帮是吧?叫你欺负人!”
  粉蓝色头发的少女和动物头之间的战斗也可以说是单方面的殴打,她将对方彻底冻成了一具冰雕,随后推给门外的人:“丹恒老师,接一下!里面的人好像受伤了,我去把人捞出来!”
  瑞秋掀开了被子。
  粉蓝色头发的少女连忙过来搀扶她,声音急切:“你还好吧?”
  还没等瑞秋回答,她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瑞秋的背后:“啊!你流血了!丹恒老师救一下啊!”
  门外于是快速冲进来一个披着长外套,长相气质非常清冷的黑发少年:“三月——”
  他的目光落在瑞秋身上。
  “你怕水吗?”
  *
  黑天鹅的声音像是旁白一样出现,和四周的场景分明差异很大,却又相融得莫名和谐统一:
  “就这样,你做为这起事件中唯一一个受伤了但又伤得不轻不重的受害者,被三月七小姐带上了星穹列车。”
  星穹列车也是要赚外快的。
  毕竟还要从中分出一部分的钱去给星装修房间。
  所以,护卫这一艘舰船的客人抵达目的地是他们最近接的一份工作。
  泯灭帮的残党数量有点多,一时间顾应不过来其实也不是他们的问题,谁叫这艘舰船为了最大化利益,将所有的舱房都载满了乘客,却只为了大约五千多的客人请了三位安保人员。
  而至于在治疗之前来上一句“你怕水吗”,这实在不是丹恒过于谨慎,而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千奇百怪的可能性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制造一起伦理混乱的大案,而无名客们已经有了前科:
  在最终有人发现了科尔奇人会变成球藻这个秘密之前,谁都没想到过,那群由开拓的愣头青从科尔奇的王陵废墟中带出来的美味即食球藻就是传说中神奇的科尔奇人本身。
  万一一个苍龙濯世下去,人没治好不说,反而给人冲融化了,从而达成受害者没有被劫持者杀死,反而被救援害死这种堪称奇耻大辱的成就,丹恒也就可以再把自己从列车上放逐下去了——
  “不愧是丹恒老师你的风格啊,你可真是……谨慎。”
  三月七在旁边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瑞秋不溶于水,瑞秋同样不会变成即食的球藻,瑞秋在一个苍龙濯世之后惊奇地看到自己脑袋后面磕破的地方已经长好了,除了头发彻底湿透地披在肩膀上,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以至于那位名叫帕姆的列车长正一边推来拖把一边愤怒地提醒丹恒“丹恒乘客!”之外,一切都很好。
  丹恒:“我会用云吟法术把车厢地板弄干净的,列车长。”
  他已经不是那个第一次在列车中使用云吟法术的丹恒了,现在的丹恒已经能够熟练地用苍龙濯世擦过列车车厢之内的每一寸,而在将灰尘带走之后,不留下哪怕一丁点的水痕。
  瑞秋身后伸来一条胳膊,非常自来熟地绕过她的脖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但是打扫吸水的东西就不行,所以我们基本不在车厢里铺太多的地毯。”
  这条手臂的主人往前走了两步,露出了她漂亮的侧脸,以及灰色的直发。
  金色的眼睛转过来之后,直勾勾地盯着瑞秋看,她的目光不带着什么侵略性,因此哪怕是长时间的注视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反而会因此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对方喜欢着的感觉。
  “嗨,美女~如果打算暂住在列车上的话,或许你会乐意去我的房间看看?虽然我还没有”
  嗯,她果然给了一个很高的初始好感。
  因为是穷大学生,所以瑞秋在买船票的时候没有考虑时间上的时效性,而是直接购买了最便宜的船票,要先从她的家乡开到朋克洛德,然后再从朋克洛德转乘客运货运一体的飞船前往某个公司主持开发的星际港口,在那边换乘上星际接驳车,一路开到阿斯德纳星系的通用港口,再从这个港口转乘最后一班车,前往匹诺康尼。
  整个的换乘路线很长,而且绕了非常大的圈子,要不是穷抠到了一定程度是绝对不会这么走的。
  瑞秋也很无奈啊,毕竟去了匹诺康尼会有更大的花销,能省则省吧。
  不过她的运气是很不错了,星穹列车刚好也要去匹诺康尼,干脆就把她也在车上载了走——她在船舱内的舱房已经因为耶佩拉兄弟会的动物头和三月七而被毁坏得几乎不能看了(其实主要造成破坏的是三月七的六相冰),而舰船只能给她提供她保险应该给的赔偿,而无法在已经满员甚至超售的情况下给她一个空房间。
  于是瑞秋还真的就去了星的房间里住,用枕头在那张超级大的床上隔开一点空间,然后一人一半。
  星的房间还没有装修完毕,大半个房间看起来光秃秃的,但是好在各种重要的功能都已经齐备,所以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困难——况且,对于星穹列车这样神奇的东西来说,它的空间跃迁能力,可以说是整个寰宇之中最为强大的,旅程不会很长。
  有一说一,列车上的值日是很有意思的活动。
  瑞秋发现星正在筹集着为自己的房间鸟枪换炮的装修列车资金,为此需要认真地为列车长打工。
  她在看到了用云吟御水拖地的丹恒、试图在本来就已经黑暗到了让她两眼往上一翻的菜肴中加入一茶匙速溶咖啡粉的姬子,以及正在戴着眼镜找眼睛的瓦尔特之后,英勇地朝前走了一步,站出来:“我也可以帮忙值日的。”
  倒也不是说她天生是个爱干家务的人,实在是……看看这个列车吧,表面上看起来最靠谱的人也各自有各自的抽象,再加上那个叫闭嘴的调饮机器人……
  瑞秋生怕自己还没到学校,就已经先和这些人同化,内核变成那种超绝抽象的存在——这或许有点不利于她未来大学四年的学习。
  于是,她也加入了值日,在最开始负责给盆栽浇水,以及用吸尘器解决毛绒地毯上(也就是丹恒无法用苍龙濯世处理干净的部分)掉落的帕姆的毛发(尽管帕姆从来都不承认这是自己掉的毛,并且会根据掉落毛发的颜色将其栽赃给星或者三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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