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因为昏暗的光照条件,瑞秋看了好几眼,终于在将眼睛稍微眯起来之后看到了有这么一条细细的线。
  如果下楼的人不够小心,那么很容易就会被这条皮筋绊倒。
  瑞秋倒是不担心下一个下楼来轮换值夜的人会被绊倒——毕竟当初抽签轮到第三个的人是黑天鹅嘛。
  黑天鹅随时可以变成非实体的样子,她才不用担心跌倒,倒了也不至于疼。
  瑞秋设下这一层“警戒”,对于自己的成果和脑洞都非常满意,下楼梯的时候绊一跤,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同时,发出的动静也绝对小不了一点。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将注意力的大多数放在星期日身上。
  大概,对于星期日这种人来说,靠在非血亲之人的肩头这样的事情,上一次发生还是在小时候?
  来到翁法罗斯之后,“潜入”旁人大脑的机会变得比在匹诺康尼的时候多了很多,瑞秋现在已经颇为驾轻就熟。
  她轻手轻脚、尽量将自己能发出的动静压缩到了最小,一点一点将自己送进了星期日的梦境之中。
  果然,她不无感慨地心想,哪怕自己曾经多次痛斥过黑天鹅窥探旁人记忆的行为,哪怕她曾经是个个人隐私保护主义者中的激进派,如今自己拥有了一样能力的她也还是忍不住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记忆命途的同化效果真恐怖啊,听说这种同化效果往往源自于掌管命途的星神。
  瑞秋不由得怀疑起来:浮黎是不是也有点偷窥全世界的毛病?
  这种习惯是否曾让祂被星神中的一些比较不好说话的戳过冷冰冰的脸?
  不过现在的她和黑天鹅还是有区别的,瑞秋同时宽慰自己,黑天鹅对所有人的珍贵记忆都感兴趣,所以她会窥探好多人的记忆,但她现在只对星期日的记忆有点感兴趣,至少在十几年为期的长时间里,她也能够保证自己不太会对别的人起同样的兴趣。
  所以,论起罪大恶极、罪孽深重,她还是不如黑天鹅远甚。
  瑞秋慢慢地往下。
  像是匹诺康尼这种星球上出生,又或者在这些星球上生活了大半辈子,以至于从里到外都被忆质浸泡透了,对于忆者的手段也了解的很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收敛地对于他们记忆的窥探,实则是一种暴力的“敲门”。
  暴力敲门的结果必然就是屋内的人手拿大棍出来,打算“以理服人”嘛。
  瑞秋不打算把星期日弄醒,因此她的动作就很轻柔也很小心,一点点拨开那些记忆的云雾,也没有过多地看向这些——她一路沉到了潜意识的位置,这里就是梦发生的地方。
  和她想的一样,一个非常温柔,光照还算是明亮的地方,这就是星期日的梦境的背景板。
  但是不是在匹诺康尼,这里的绿茵蓝天都不太像是匹诺康尼里头能够看到的自然风光,并且远处的房子也绝对不是在匹诺康尼能够看到的、相对简单、简朴,但是非常温馨的彩色小房子。
  瑞秋想到一种可能性:星期日小时候的家乡。
  他曾经说过,他的家乡是因为星核之灾而毁灭的,算是一个回不去的故乡,但是他很喜欢那里,哪怕那时候还没有被歌斐木先生收养,日子过得穷巴巴的,甚至给知更鸟用旧被子、桌子还有玩偶凑一个简陋的小舞台都不太容易。
  而在这里爆发星核之灾之前,星期日说他那时候年龄还小,所以很多关于这个地方的记忆都变得淡漠到模糊了,他只隐约记得自己的家境还算是不错,所以才能拥有那么多可以在后来算作观众的抱枕。
  应该就是在这个时间段了。
  瑞秋倒是没想到星期日如今还会梦到那么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会梦到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的小鸟难道不是很可爱吗?无忧无虑的时候,什么拯救世界、什么让所有人都过得很好的梦想都还没有出现——怜爱了,并且是加倍地怜爱了。
  倘若让现在家族的那些成员——那些嘴里成天叫嚣着要让星期日承担整个匹诺康尼先前所发生的事情的责任的人看到当前的场景,瑞秋觉得,他们大概也会愣上一愣,嘴里的话头都会为此暂时停下。
  这样的小鸟能能给人带来什么危险呢?这不是全然无害嘛。
  瑞秋自己也下意识地放松下来了不少,自从来到翁法罗斯之后,因为此地、这一整个世界都没有多么安全,所以她鲜少彻底放松下全部的心神,此时她倒是像是被放进了单独的温泉池子里头。
  她也站在了那些茵茵的绿草之上,脚下的草地柔软得很,像是一条厚实的地毯。
  在她自己为自己添加上的那一层小心翼翼的“防护”之下,星期日大概率是看不到她的。
  瑞秋并不想影响对方的梦境,甚至于如果梦境本身没有这么阳光而儿童向,她兴许也就仅仅是瞥上一眼,随后转头就走了。
  所以,看不到反而正好。
  她朝着前头走了不远,随即就看到了几只金色的小天使在草坪上的小小游乐场中撒欢。
  脑袋后面的金色小光圈一上一下颤颤悠悠的,看着让人心都要化掉了。
  瑞秋不由得姨母笑上脸,只恨自己这个状态下没办法掏手机,将来也只能走记忆的途径将画面导出大脑,而不能现场进行拍摄。
  不过,嗯……嗯?
  旧梦的回声吗?
  瑞秋看着面前这四只旧梦的回声,不……不对。
  一共有五只。
  她没有看到星期日,只看到了旧梦的回声,而且还是五只,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星期日也变成了一只旧梦的回声,并且混迹在这些小东西们之间呗!
  瑞秋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星期日啊星期日,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小鸟!居然还会在梦境之中变成金色的小天使的吗?
  甚至还会和其他的旧梦的回声一起在小小的游乐园里面坐滑滑梯、荡秋千甚至是拍皮球?
  这也太过于可爱了一点!
  瑞秋目不转睛,像是某种犯罪分子痴汉一样——但是,等等?情况似乎变化得有一点点快啊。
  她还没把这种其乐融融的情况看上几眼呢,甚至还没来得及分辨哪只旧梦的回声是哪一只,只见这几只金色的小天使就这么……
  叠在了一起。
  并且一层叠着一层,逐渐像是堆罗汉一样把最下面的那一只像是饼子一样压成了薄薄一摊。
  这怎么看都是在打架吧?
  瑞秋挑眉,星期日……原来有童心到了这样的程度吗?也是……也是颇为令人惊奇了,她还以为星期日虽然回归初心,但也只是在最终目的和口味上回归初心,没想到居然……
  更有意思了呢。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打架的那几只旧梦的回声,将这段记忆深刻地记录到自己的大脑当中去,并且准备着在之后问黑天鹅要一张空白的光锥,好让她往这张空白光锥里头录刻进这一段。
  一转眼的功夫胜负就已经隐隐约约快要区分出来,因为战斗的画面比较“凶残”,瑞秋也没能很快分辨出是哪一只正在大杀四方,但有一点她非常确定,那就是其中有一只非常擅用自己的一双翅膀。
  抡圆了就朝着其他几只的身上盖,一下接着一下,精准地打击着所有的“敌人”。
  这些小天使的翅膀其实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一则不大,二则是厚厚软软,看着像是果冻似的质地,实际上也就没有比果冻硬上多少。
  胜利者大杀四方,终于从金色的小光堆里面成功脱离出来,飞到高处,找了个地方“坐”下,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战利品。
  估计打架也就是为了这件战利品了,瑞秋心想,星期日也有和其他孩子打架的时候吗?看来今天这场梦的颠覆性还是挺厉害的,她已经看到多少先前从未想到会发生的画面了?
  她定睛朝着那战利品看过去,怀疑这有可能是仅剩的最后一杯布丁,不管是焦糖口味的还是巧克力口味的,又或者是某种经典奶冻配上莓果酱……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被抱在怀里的是个布娃娃,外表很干净,被填得非常蓬松,看得出来一直都被拥有者照顾得很好,表面一点儿凹痕都没有,似乎是在刚刚那一场属于旧梦的回声们的大战当中根本就没有被牵扯进去的“珍藏”。
  是什么妈妈亲手缝制的布娃娃吗?从星期日已知的过去不难得出这样的猜想,然而当目光落到布娃娃的脸上的时候——
  瑞秋:“……”
  瑞秋:。
  好吧,破案了,是她自己。
  瑞秋撤回了先前关于将这一幕画面投入空光锥中封装的想法。
  不,这个不行。
  至少这个看起来脸随着布娃娃里头填充入的棉花而膨胀起来,像是半个发面馒头似的脸,她不打算把它留下来。
  至于说她在仔细辨认了这些旧梦的回声之后,确定这个最后的赢家绝不是她给起了名字的那四个小天使当中的任何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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