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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十字架和宴会上的烛光倏地远去。
  king的周围沉沦为一片彻底的漆黑,而在这片漆黑中,前方出现了一道单薄修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微垂着头,注视着手中一个刚刚被打开的漆黑盒子。
  他无声地对着盒子说了什么。
  离得太远,又有奇怪的扭曲波纹,king甚至连他的口型都看不清晰,根本无法分辨他话语的内容。但他可以确定,少年手中的,是魔盒。
  “我开启你……”
  除了被吞没的那一段,后续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要将这个世界划为三层。地狱的位置是天堂,天堂的位置送给地狱,中间是人间。我不需要力量,但我要一个潘多拉的承诺。”
  最后一个字落地,远处的少年突然转头,直直的目光看向king所站的方向。
  king眉头微皱,□□还没有滑出袖口,他的眼前就猛地一晃,泛开了泠泠的水波。
  他怔了一秒,从水波上抽出视线,发现自己面前的仍是那面波光粼粼的浸泡在夜色中的湖。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肩头微沉,是少年靠了过来。
  “我没有名字,能给我起个名字吗?”
  少年轻缓的呼吸近在耳畔。
  柔软的发丝蹭着颈窝,丝滑微痒。
  king垂眼注视着少年暴露出来的脆弱白皙的脖颈,握着军刺的手指慢慢擦过血迹凝固的尖锋:“宁准,你叫宁准。”
  第107章 断裂
  king开口的刹那,仿佛有什么奇异的魔法被蓦地打破。
  他的身体陡然坠下一股强烈的失重感,公园长椅咔嚓粉碎。
  轰隆震耳的巨响中,眼前荡漾着月光的湖水像一盆被兜起的水,猛地翻转取代了暗沉无边的夜空。
  湖水倒流而下,毫无征兆地灌满肺腑。
  似洪水决堤,疯狂冲踏陷落。
  他在这近乎时空倒转的狂流中,竟然清晰地看到不远处的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水泡,水泡里安静地睡着一名身材颀长瘦削的青年。
  青年的身上缠满了如水草般的各色管子,脸上扣着蓝色的呼吸器,只露出了一双闭合的弧度微扬的桃花眼。
  而在青年的背后,一个个气泡飞速破裂炸开——焦黑的大地,绿色的云朵,一道道佝偻行走如踽踽蝼蚁的身影,还有无数的哭嚎,仿佛要扎破耳膜——king只来得及看清这些,周遭的水流便卷起了漩涡,将包括青年在内的所有气泡都冲刷干净了。
  脊背一阵剧痛。
  像是从沉重的溺水感中猛地挣扎出来,king被无数水流推动着,只一刹那,就撞在了一片熟悉的凸起上。
  他倏地抬眼,正对上一圈厚重的密密麻麻的可怖眼睛。
  “是个可怜孩子。”
  “他一个人多么孤独呀,天这么冷,马上要下雨了,不如……我们吃掉他吧。”
  “我缺一条腿,你看他多强壮……”
  黑沉沉的一片压迫感。
  浓重的腐烂和腥臭气味恨不能将周遭的空气全部挤压干净,让人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一条条黑色的影子一样绕长的手臂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慢慢爬上来,缠住king的身体。
  king发现自己体内的气力在飞快流逝,就仿佛这些手臂能吸食力量和生命一样,一旦被触碰,就在衰老。
  他咬住舌尖,将刺痛的清醒感传达给万分昏沉的大脑,然后在更多的手臂缠上来之前,猛地抬手,军刺配合利刃,刹那割断一片手臂。
  “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杀人了!他是个杀人犯!”
  一阵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惊恐尖叫四面响起,像是混乱嘈杂的恐怖片场。
  那些手臂被甩开,king飞快向四下扫了一眼——这竟然是在那间教堂里,只是之前一盏盏的烛火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一重重晃动的黑色人影。
  他没有任何犹豫,翻越过桌椅,直接冲出了教堂大门。
  但就在他跨出门的一瞬间,他后脊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多年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向旁一闪。
  “砰!”
  一声巨响。
  一柄足有门板大小的巨斧紧贴着他的肩膀砸了下去,锋利的刀芒炸开了他右臂的衣服,刮出一道细微的血痕。
  “杀人犯跑了!他要去杀人了!”
  “快追上去!”
  随着后头尖利的呼喊,更多的黑影一道道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教堂外四面的道路上慢慢被这些黑影挤满。
  king放弃了手中的军刺,直接返身扛起了砸下来的那柄巨斧,像是一辆人形的强势装甲车一样,选准了一条路就甩动巨斧,快速奔跑着,横推了过去。
  “天呐,他是恶魔!”
  “救命!救救我——!”
  黑影们爆发出凄惨的哀嚎,但与他们的哀嚎完全相反的,是他们前仆后继不断朝着king涌过来的漆黑身影。
  就像是一波波黑色的巨浪,要将king淹没其中。
  king冲出了一段距离,道路上的电线杆和建筑却开始地震般疯狂倾倒塌陷,阻拦着他前进的脚步。
  一根根电线杆和飞溅的砖块玻璃擦过他的侧脸,他抛下巨斧,浑身的肌肉紧绷,速度加快,如一道风一样穿行在一片混乱的道路上。
  他的前方一切完好不见异常,身后却像是紧跟着世界末日一般,一寸一寸沦为废墟。
  突然。
  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点亮光。
  那是一盏幽蓝色的路灯。
  路灯下站着一身血色的少年,少年偏头望向他疾驰而来的身影,脚下的血迹蜿蜒入背后的黑暗中,如匍匐着一条血色的蛇。
  “我告诉过你,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少年幽沉的眼缓慢地眨了眨。
  他伸出一只已经没了皮肉、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手心里躺着一枚古铜色的钥匙;“拿着这把钥匙,打开那座房子的门,你可以躲避一夜。”
  king的身影停在他面前,看了少年身后的那座房子一眼,伸手去接少年手里的钥匙。
  但就在他的手指碰到钥匙的那一刻,他的手掌蓦地一翻,锋利的刀锋滑出掌心,狠狠地钉进了少年的喉管。
  大量的鲜血喷射,溅到了king的眼角。
  只一刹那,周遭的所有景象全部静止,头顶幽蓝的路灯唰地一闪,灯光变成了白色。
  白光照耀到的地方,所有黑暗褪去,恢复成了幽长的走廊的模样。
  king利落收刀。
  少年捂着喉咙晃了一下,身形向前一扑,被king扣着腰接住。他手里那枚钥匙也从指间跌了下去,落地化成一只飞蛾,扑棱棱飞上了灯罩。
  “我们在镇子上走了一天。”
  king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少年颈上源源不断流出的血:“镇上的每一栋房子,都有门牌,门牌上写了主人的名字。那些人的活动范围,没有超过房子的周围一百米。”
  “你背后的那座房子没有门牌。但我想,如果我接了这把钥匙,就有了。”
  少年放松了身体,虚软地靠着他,血水染透了他的胸口。
  “我有点累。”
  少年含糊地说,喉咙间艰难地发出嘶哑破败的声音。
  king单手将他抱起来,带进禁闭室内,反脚踢上禁闭室的门。
  少年的喉咙在飞快愈合着,流血渐渐止住,声音也变得清晰了些:“你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很多。他们都说,人类是一种愚蠢,自负,容易信任别人,又从不信任别人的奇怪生物。”
  “你好像不一样。”
  king注视着他愈合的咽喉:“但你和那些怪物一样,满口谎言。”
  “你认为我在欺骗你?”少年抬起手,慢慢搂住king的脖颈,姿态透着说不出的依恋和温暖,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冰冷的探究,“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可以用真空时间发誓。”
  “但我没有看到一切。”king说,“你只是让我看到了你想让我看到的。”
  禁闭室没有任何光线。
  任何视线都无法穿透浓重的阴翳与黑暗。血腥味静静弥漫,充盈着慢慢靠近的两道呼吸。
  king垂眼看着少年幽沉的桃花眼,声音冷淡:“教堂外的一切我都没有看见,那些讨论的起点和终点并不明确,时间线的顺序也不能确凿——你是被造出的神,你遭受了虐待,激活了魔盒——这只是你想让我看到的。”
  “至于你不想让我看到的。”
  king想要一只手电筒和一根烟,手电筒和烟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他打开手电筒,手电光倏地一划,落在对面悬挂的屏幕上,像一道惨白的刀痕。
  “是某些画面。”
  他将手电筒抛到单人床上,将那根烟咬在嘴里,点了起来。
  烟灰夹着火,如散落的星尘飘下来,将少年近在咫尺的眼角烫出梅花印般沁血的红痕。
  少年的眼睫如受惊的蝴蝶,飞快眨动了几下,然后慢慢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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