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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像您老说的,公开致歉、还谁清白之类的,往小了说,丁局代表的是县城警察局,往大了说,丁局代表的就是县长,是县里的大老爷们,您说,哪有大老爷给泥腿子道歉的?”
  “我知道这事儿您心里过不去,可咱一码归一码,惹了您这气的是丁局,得了病的是四奶奶,您行医这么多年,医术高明,德高望重,便是为了这名声,您也不能见死不救。”
  “置置气也就得了,您说呢?”
  彭老先生开口本是来劝罗大送出周二尸体的,却被罗大三言两语,又带到了四姨太和从前的挖脑魔案上去,一时倒是有点话题偏移、攻守逆转的感觉了。
  黎渐川趴在屋顶,给自己加了隐藏存在感的印章效果,伸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分析这两人的言行机锋。
  同时,他这位置虽离罗大很远,但他目力过人,仍能多多少少看见部分方才摆到一旁桌案上去的验尸报告,只是那沓纸的最上方却并不是周二的报告,而是另一具被不少人都忽略了的火灾坠楼少年的。
  这报告不仅写了验尸结果,还添加了一些彭老先生个人提供的猜测和信息。
  不知这是这个时代仵作或法医的特点,还是彭老先生的个人风格,之前阮学智的报告也是这般。
  彭老先生称这少年疑似是县城陈家的小少爷,吸食大烟至少已有两年,陈家为戒其大烟,打点了县内几乎所有烟馆,不许接待陈小少爷,因此陈小少爷便常常乔装改扮,去底下镇上买烟吸烟。
  这次想必就是背着家里,来朋来镇逍遥的。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宁家米铺三楼,手里还拿着枪。
  经确认,打死周二老爷的子弹,也确实就是从陈小少爷的枪里发射出来的,嫌疑最大的自然是这位陈小少爷。
  但怪就怪在,周二老爷刚中了枪,陈小少爷这边也就起了大火,而且这起火点,就是陈小少爷自己。
  换句话说,是陈小少爷自己突然着火了,然后不知以什么方式,将整个三层小楼都给眨眼间燃了起来。
  起火原因,初步判断是烧大烟烧得,把自己烧着了。
  这字里行间,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对劲。里头若没有玩家或其它超常因素影响,黎渐川可不信。
  大概彭老先生也看出来了,比起周二普普通通一个枪击死,这陈小少爷的验尸结果更值得重视,所以才将其放在了最上头。
  光凭这一份验尸报告,黎渐川还是判断不出这枪击火灾案是否是玩家所为,是的话,真正被玩家亲手杀死的又是哪个。
  以普通玩家立场,只看身份猜测的话,当然是周二的可能性更大,可这些老玩家的想法也可能并不普通。
  这边黎渐川在琢磨验尸报告,那边彭老先生已经硬邦邦将罗大的话堵了回去:“医者仁心,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以此挟持做大夫的。”
  “当初他丁来顺一口一个鬼面疮便是害人的铁证,其余什么都不讲,判下冤假错案,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如今他的爱妾得了此病,却又只说是怪病而已,来求老夫医治,虚伪至极!”
  被当面指着骂顶头上司,罗大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彭老先生在这方圆千八百里的威望,自然不是他能给脸色瞧的,再大的火气也得憋回去。
  “您有您的道理,我这儿也有我的道理,咱们就谁也别想着说服谁了。”他道。
  像是怕彭老先生真踩了面子,要继续不管不顾发作,罗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丁局的命令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就别掺和了。”
  彭老先生目光矍铄,扫向他:“把周二的尸体拉来义庄验尸,又扣在义庄不放,也是丁来顺的命令?”
  罗大只挤出笑来,不回答了。
  一旁收拾物件的彭松墨终于舍得过来拦着劝和了,三言两语哄着彭老先生坐到一边歇着去了,省得这两人外患之下还搞出个内忧来。
  这时,义庄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躁动,陡然而起的怒骂声一层层拔高,如洪水,将要决堤而出。
  果然,不等里头反应,只三两叫喊间,大门处那一排警察便被冲开了,周家人持枪拿棒,大浪般奔进义庄内。
  “老大!”
  “罗处!”
  警察们呼喊着,实在不敢开枪。
  对方连藏都不藏了,把刺刀和□□都掏了出来,硬来不得。
  “停下!都给老子停下!”
  罗大目光一寒,大吼着三两步出了大屋子,直接从枪套内拔枪,上膛扣扳机,冲着天就砰砰砰连开了三枪。
  枪声震天响起。
  哄闹的义庄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目无法纪!你们周家要反了不成!”
  罗大眼神如刀,刮过前方立着的周家所有人,冰冷道:“我都已经说了,验完尸,查完案,自然会将你们家二老爷安安稳稳送回去,现在这是做什么?一个晚上都等不得,要与我们警察局作对到底,持枪开战?”
  周家人被枪声与罗大的气势所慑,方才的一股劲儿顷刻便泄了七成,一时面面相觑,踌躇着立在院中,捏的武器仿佛有些烫手。
  反了这俩字,便是在混乱年代,也绝对是与安分的老百姓挨不上边儿的。
  谁听了都得怕。
  但周二夫人却没被唬住,只在刚才还冷冷淡淡的脸上捏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浅笑,开口道:“罗处长,这样一顶大帽子我们周家可受不住,您也崩往我们头上扣。”
  她顿了顿,扬声道:“今日我周家一切所为,只为一件事,那就是迎回我家老爷的尸身,让其尽快入土为安。死者为大,朋来镇下葬的礼仪风俗也已存在多年,便是县里的丁局长知道,也决计怪不到我们周家头上。”
  眼珠一转,周二夫人啧了声,道:“哎,说起丁局长,我倒是想问问罗处长,若是今天那尸体并非是我周家的,而是他丁家的,您还敢擅自往义庄随便拉,还扣着不放吗?”
  罗大斥道:“无知妇人,敢拿丁局胡言乱语?”
  周二夫人冷笑:“少在这儿装腔拿势!说了半天,不就是看人下菜碟,欺负我们周家是平头老百姓嘛。”
  “可别和我提你那一套验尸查案的说辞,验什么尸验这么久呀,我看彭老先生都已经坐下歇着了,这不是早就验完了吗?再说查案,证人也不提,现场也不封锁,只把尸体一藏,这是查的哪门子案?”
  “这种时候扣着我家老爷的尸体不放,不是为谁遮掩,另有目的,就是知晓我朋来镇的风俗,故意破坏!”
  “你说得对,我们周家人冲进来,就是要反了——反了你这包藏祸心的坏种!”
  眼见刚刚平息下的骚乱又要因周二夫人的话语再起,罗大脸颊抽了抽,抬枪就要向着周二夫人瞄准了过去。
  光头警察见状大骇,忙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罗大的胳膊:“罗处,罗处,冷静!千万冷静!这可是周家!”
  周二夫人却怡然不惧,冷冷盯着罗大,道:“罗大,有种你就开枪!我看最后是我死得更惨,还是你死得更惨!”
  “二奶奶,你就也少说两句吧!”
  光头警察急道:“都冷静冷静,都冷静冷静!”
  一堆警察也聚集过来,站在罗大身前,拉开枪栓,迫不得已地同周家人对峙起来。
  就在这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之时,义庄外突然传来一声很低却好似重锤一般砸进了在场所有人心底的叹息声。
  “罗处长,周二夫人,你们在我蓬莱观脚下闹成如此这般,又是何必?”
  黎渐川压低身子,向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宽大道袍,提着灯笼徐徐行来的冯天德。
  黎渐川敢肯定,傍晚的交手中冯天德绝对受了不轻的伤,没想到才过去没几个小时,这人就又敢来掺和这里的热闹。
  伤势好得快,还是另有倚仗?
  “冯大师?”
  双方人皆是一惊。
  罗大眉头锁住。
  周二夫人则是目光闪了闪,笑着抬手让人了一条路出来,主动迎上冯天德:“些许小事,惊扰冯大师了,我周家实在是对不住。只是冯大师来得也是正好,您瞧,这是有人在朋来镇住了几日,便以为自己能对镇上的事指手画脚了,眼看七月十五将至,这种扣人尸身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这不明摆着是在害咱们镇上吗?”
  “冯大师严格来说虽不算是朋来镇的人,但蓬莱观与朋来镇说是同气连枝也不为过,有些事另算,眼前事……冯大师可是要说句公道话。”
  冯天德一副不悲不喜、老神在在的模样,走到近前,朝周二夫人与罗大皆温和一笑,开口说出的话却与温和搭不上边儿,充满了一针见血的攻击性:“周二夫人稍安勿躁。罗处长,贫道只问你一句话,今日傍晚你身上是否也发生了一桩怪事悬案?”
  “这桩事你可调查清楚了?”
  “连自己身上的案子都尚未摸到究竟,又拿什么来查明白周二老爷的案子?依贫道看,罗处长这是傍晚遭的难,脑子仍混沌,最好还是先回去安心养病,等身子好了,案子查了,再说其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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