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在这之外,就是继续查自身的污染,和这让自己觉得不太简单的福禄天君。
黎渐川背着宁准,边下山,边回忆着珠子所留关于第三次轮回的详细记录。
他打算顺着珠子原本的计划脉络往下走。
但又不完全与之重合。
经历过这次天空城,黎渐川已对这局游戏的谜底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
接下来他需要做的,就是验证线索,获得足够在这个世界苟活一阵二不至于像之前一样被秒杀得无知无觉的力量,并尝试利用这种力量,来勘破最后的三两疑点。
是的,在这局游戏,力量很重要,尤其是对已然削弱了奇异物品和特殊能力的玩家来说。
也是因此,明面上唯一可以获取与神明相匹敌的力量的榆阿娘,便是至为关键。
这也是珠子三次轮回虽都不打算成神,却仍选择与榆阿娘合作的原因。
黎渐川不想改变这一点,但他准备把进程向前推一推,成神必须在祭神之日,可洗礼却不一定要在请神夜,只是请神夜效果最好而已。但是,这第三次轮回,珠子就是死在了请神夜,洗礼未成。
换句话说,就是这次轮回的死亡节点就在请神夜。
黎渐川若想在这次死亡节点挣扎一下,就必须要在请神夜之前获得足够的力量。
提前洗礼,算是个好法子。
珠子描述过他洗礼的情况,前两次洗礼成功后,他虽未成神,可却已经能够引动神力,某些方面也已经模糊,处于神与人的中间地带。不管是出于哪种考虑,黎渐川都打算继续并提前洗礼。
还有“忘忧桥”,也属于力量的一部分,黎渐川自然也不打算放过。
至于福禄天君、自身污染、宁准状态和自己第六次轮回的奇诡之处,便都是要穿插在自己的行动之中,详细调查的。
这么一算,事情还真不少。
只是他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此时此刻,距离他请神夜的死亡节点,只剩两天一夜。
黎渐川思考着,无惊无险下了山,进了村子。
夜色在褪,天将破晓,一些起得早的人家已燃起了炊烟,杳杳袅袅。
快到小顺家时,宁准从小憩中醒来,跳下黎渐川的背,同他并肩而行。
刚走没两步,前面胡同拐角,一道人影便自昏暗中走了出来:“季小哥,刚忙完回来?”
是费深。
黎渐川对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事并不惊讶。
第三次轮回,珠子很早便答应与榆阿娘合作,然后出手杀了周沫。这次出手与前两次不同,珠子的行动疑似被费深注意到了。
费深暗中调查了一番后,便在第三次开请神路结束,黎渐川回家的路上,以“忘忧桥”来拦截试探。
周沫是福禄天君的神国容器,只要不是死在费深他们自己的安排中,他就必然不会就此放过。
就是这次试探,费深身死,珠子获得了“忘忧桥”。
事实上,即使费深不来,今天早饭后,珠子也打算去找他,不管是为了“忘忧桥”,还是为了费深的怀疑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
费深的试探提前了这一战,却也没有改变结果。
“对。”
黎渐川一边释放着精神感知,警惕着可能已经启动的“忘忧桥”的影响,一边借道袍与红衣的宽大袖子遮挡,在宁准手心快速描了几划,面上则如常笑着问候:“第三次开请神路的仪式早就结束了,费组长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他明知故问。
费深也在笑着:“有点事,去了一趟村长家,没想到回来正好遇到季小哥,也没多远了,一块儿回去?”
“行,那咱就走吧,”黎渐川干脆道,“我不如费组长精力充沛,这早起一回,就困得很,得赶紧回去补一觉。”
费深走在他一侧,叹息摇头:“我这精力可比不了你,年纪大了……”
“又不是七老八十,算什么年纪大了?”黎渐川笑道,“费组长可别人未老,心先老。”
“说得也对……”
费深笑起来,然后道:“说起来,昨天的这个时候,季小哥你也是刚参加完开请神路仪式,正在回来的路上吧?也走过这里?那你……遇没遇到我们组里的周沫?”
话音未落,黎渐川散落出的精神感知忽地微微一颤。
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几乎同时,黎渐川的内心深处开始涌现出对费深无限的信任,费深好像成为了他虔诚信仰的神,只要一句话,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向祂献上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这没什么好质疑的。
理应如此,理当如此。
因为祂是神,而他,只是神辉照耀下的一只没有自我的羔羊。
“回答我的问题,”费深的声音从极高处落下,如神音飘渺,“我清楚你知道答案。”
黎渐川双眼空洞,满脸虔诚与幸福,声音卑弱,如同羊叫:“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是我杀了他。”
费深眯起眼,嘴角的笑容变得森冷:“哦,这样吗?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了,对吗?”
黎渐川道:“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福禄天君的神国容器,体内容纳着福禄天君的神国。”
费深对这个答案好像不太意外,只继续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都告诉我,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告诉——”
“唔!”
费深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血洞横穿过他的脖子,带出一串猩红的血花。
他猛地转头,看向持握着符刀的人。
“影响人的东西,却不一定会影响人豺,”宁准满手鲜血,笑意盈盈,“很感谢你从始至终都把我当个物件,不放在眼里。还有,我闻到了,你的东西,我们就笑纳了。”
这话音未落,费深已然涣散的瞳孔便再次剧烈颤抖起来。
他领口,一只极不起眼的小黑发夹不知何时掉落了下去。
其内,一缕早就被黎渐川分离出去、隔绝本体影响、只凭指令行事的精神细丝渗入了最后一点尾巴,将发夹内原本存在的精神联系彻底切断。
暂时中招,把符刀给宁准,让他看情况出手,自己则暗中遣精神细丝抢夺“忘忧桥”,便是黎渐川定下的应对费深的最佳计划。
他不是第三次轮回的珠子。
第三次的珠子不知道“忘忧桥”的模样,也没有看似清醒的宁准做帮手,尽管也有警惕与布置,但还是深度中招了“忘忧桥”,并和费深拉扯好一会儿,才在最后靠着一点当真是无论如何都磨灭不了的自我意志,和远强于费深的精神力量,才突破“忘忧桥”的影响,杀了费深,抢了东西。
重来一次,黎渐川当然不会再选择这么费劲的方式。
费深作为福禄观隐藏的紫衣道长,和多子菩萨的二五仔,实力不容小觑,可两人刚刚开聊,费深还没得到想要的信息,是不会立刻动杀招的,他只会动“忘忧桥”。
抢来“忘忧桥”,并抢先偷袭杀了他,他的诸般手段,便是想用也无处可用了。
当然,如果宁准不如黎渐川所判断的一样,在清醒行列,而是同样中招了,那黎渐川也会在自己精神细丝得逞,“忘忧桥”易主的瞬间,抢先出手,去杀费深。
只是这可能要多花上一两分钟,不如偷袭方便快捷。
一手接住掉落的小黑发夹,一手扬起,黎渐川满脸怯弱虔诚褪去的同时,给犹有一口气未绝的费深补上了一刀,一拳击碎了他的颅骨。
宁准却没抽刀,而是借刀锋勾住费深的脖子,微微低头,认真而专注地端详起他怒睁充血的眼睛。
片刻,宁准抬手,挖向费深的眼球。
一旁觉得不对,一直留意着宁准的黎渐川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想要他的眼睛?”
“不想,”宁准表情如常,“抠下来玩玩而已。”
他退开,笑着弯起眼睛:“你不喜欢就算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
说着,他把符刀还给黎渐川,又要往他背上爬。
黎渐川握着符刀,心头却并不轻松,反而沉甸甸一坠。
相知相恋这么久,宁准说的话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只是玩笑,他能分辨得出。
“我和你说过,你是来清洗疯狂的,你还记得吧?”
处理完费深的尸体,黎渐川边与宁准去往小顺家,边低声道:“现在你觉得你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样?疯狂洗掉的多吗?”
“还可以吧,”宁准笑道,“我感觉我的内心还比较平静,精神疯狂的话,它应该大多数时候都是撕裂的、浑噩的,现在,我只在偶尔一两次的时候吧,感觉有点奇怪的挣扎感,其它时候都很正常。”
黎渐川道:“我听说,疯狂的极致,便是平静。有些人表面越正常,内里便越疯狂。”
宁准挑眉:“你觉得我是?”
“你从来都不是。”黎渐川看向他,目光平静,背后,小顺家门口挂起的红灯笼微微摇晃,夜尽天明,晨风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