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目光下挪,定在两人交叠的手指上,一愣。
  他们什么时候。
  又牵上手了……
  她想起上一次牵手的情景。
  在饭店门外,他态度强硬地拉拽着她往屋里走,起初也是像方才那样,捏着她的腕,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当下这般的十指紧扣。
  而她总一如既往地迟钝。
  只有在看清的瞬刻,才能延迟感触到他掌心的温度。
  那种感觉,就好像左手握右手。
  明明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却在发现他参与进来以后,变得与众不同。
  因为知道是他。
  所以心跳没法撒谎。
  他们自幼相伴着长大,彼此熟悉且亲近,早已养成了外人难以插入的默契。
  即便分开的日子再久,哪怕吵架时的狠话再凶,就算暗暗发觉到对方细微的变化。也永远不会感到陌生和隔阂。
  自打再见面以来,季繁潜意识里就隐隐约约有一种淡淡的直觉——
  她欠陈石页的这笔桃花账,大概这辈子都赖不掉了。而他,似乎也并不打算宽宏大量,更干不出与她一笔勾销的好事儿。
  她和陈石页。
  他们所爱的、所追求的,所包容的,都是完整的对方,也因此注定,纠缠不清。
  ……
  白衣鬼在前方引路。期间嘴巴絮絮叨叨聊个不停,几乎就没怎么歇过。
  陈硕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
  尽管他已经尽力帮她遮挡住可能的障碍,但黑漆漆的环境下,季繁一路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心惊胆战。
  最初季繁还会咬牙硬挺,可时间一长,她就再也无法控制情绪。
  碰到垂落下来的道具树叶,要叫一声。蹭过墙上的壁画碎屑,要喊一下。次数多了,连她自己都有点发窘。
  终于,游走在旁的白衣鬼先忍不了地瞥她一眼,凑过来调侃:“学妹,你是不是冷啊?”
  他视线往下瞄,意有所指地顿在她攥紧陈硕袖子的指尖上,揶揄道:“人家的衣服都快被你扒光了。”
  季繁脸色又红又白,立马松开两只手摇了摇头,没吭声。
  半秒后,身侧的少年却突然插话:“喂,你上一世是怎么死的?”
  白衣鬼呆了呆,明白过来,带领玩家走剧情:“少爷居然恢复记忆了吗?实不相瞒,这是我守在沈家老宅的第三百年,自从当年您和那宋家小姐……”
  “我是说——”
  陈硕打断,似笑非笑:“不想死就闭嘴。”
  第39章 权衡 “我一直都在。”
  大概听出他语气不善, 白衣鬼条件反射般地立即火大:“你他……”
  正想要发作,对上他的眼神后又瞬间消了气焰。白衣鬼扁扁嘴巴,没敢当面怼回去。只能小声嘀咕:“好好的人, 干嘛非得长一张嘴。”
  这句话季繁听清了, 悄悄掀眼往旁瞅了瞅,见陈硕没什么反应,也松了口气。
  节目道具组明显用了心,酒店套房改造得很有氛围感。民国风的装饰, 诡异幽森。邪气的红光照亮了整屋, 处处弥漫着浓郁的破旧感。
  进门穿过几步走廊,就是客厅。也许是为了进一步衬托故事里的门庭衰败,还特意在最中央用木椅模拟搭出了个类似枯井一样的物件。
  窗开了大半盏,但为圆导演“国外时差”的借口, 里侧两边都拉上了厚厚的几层棉布帘,密不透风。偶尔从外面吹来几阵冷风, 纱帘飘动,带起顶上装饰用的纸糊灯笼随之摇晃, 在墙上投射出微弱扑朔的光影, 让人心生阴寒。
  红光幽幽,黑影烁烁。
  突地, 一声凄惨的呻吟划破沉寂。红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季繁吓了一大跳, 下意识惊得将脸埋进身旁人的胸口。
  她感受到抱着人身形一滞。
  而后,他缓缓抬手,回抱住了她。
  “别怕。”陈硕偏头,手下动作不停,熟捻抚上她的后脑勺,有一搭没一搭地捋顺她静电下炸起的毛发, 自上而下,轻轻沿着她的脊背拍打。
  “我一直都在。”
  见状,白衣鬼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心道这人怎么还两幅面孔呢,今天也是奇了怪,狗嘴竟然能吐出象牙。
  黑暗中的环境悄然无息,仅有三个人的呼吸细微。他们停在原地,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那阵窸窣的脚步声正逐渐靠近。
  “好俊的少年郎。”沧桑凄厉的女音飘进季繁的耳朵,“不知公子可否心有所许?”
  季繁趴在陈硕怀里,感受到他的胸膛起伏,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女鬼半晌得不到回应,眸光一转,落在他怀里的女孩身上,沙沙笑了几声,道:“公子怀内女子,可是如今意中之人?”
  陈硕没说话,姿势随意,只是将季繁又往心口揽紧了些。
  女鬼和他对视一眼,忽然伸手伸手要去扯开季繁的身子:“妄我痴心一片,竟等来你这辈忘恩负义的行径!”
  她边说边动,就在快要碰到女孩袖口时,猛地落空。
  女鬼愣愣仰首,恰好撞进少年黑黢黢的眸子。
  陈硕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女鬼被激得瑟缩了下身子,吞咽口水:“都是剧本,你干嘛……”
  陈硕言简意赅地打断:“别吓她。”
  少年的脸隐在大片阴影下,看不清楚神态。
  “把屋子里的人全喊出来吧。”他发话,“节约大家时间,省得我一个个骂。”
  白衣鬼:“……”
  女鬼:“……”
  镜头对面监控器旁坐着的一众人:“……”
  看着满屏飘过的“好man”字样,郑之舟头疼地抬手捏了捏额角,单手捞起撂在显示屏边上的对讲机,不顾其他人反对,闷闷说了句。
  “按他的来。”
  -
  屋里依旧是黑灯瞎火。
  针落可闻的气氛里,只余破旧的纸灯笼在咯吱作响。
  中央“老井”的木椅被拆分开,摆列成行。
  几个身着不同颜色及踝长袍的鬼魂自觉围成一排,每个npc都戴了浮夸的面具,姿势却异常拘束,甚至称得上违和般的“乖巧”。
  季繁悄悄从陈硕怀里探身瞟了眼。
  陈硕单手扯了个空椅子过来,摁着她的肩膀坐下去,淡淡道:“你先歇会儿。”
  季繁默了默,迟缓松开捏握他领口布料的手。
  陈硕看她一眼,没说话,沉默地拉了另个椅子来,坐到她旁边。
  两个人的椅背贴得很近。
  陈硕放椅子时没有考虑保留距离的问题,彼此的上衣布料便不可避免地相触。
  “你们傻坐着干嘛?”少年手肘前倚,撑在膝上。
  动作间带起摩擦,静电顺着棉衫孔隙传至季繁胳膊,泛起酥酥麻麻的涟漪。
  季繁呼吸又一次失去规律。
  这次,却不是吓得。
  陈硕对此倒是没什么察觉,他抬眼扫过面前几人,气定神闲地开了金口。
  “你们谁先来?”
  鬼比人还懵。
  来什么?挨骂么?
  他们彼此谦让起来:“白衣兄,你先吧?”
  白衣鬼不愿意:“凭什么我先?按道理也该是女士优先!”
  在场唯一一位女鬼冷笑两声:“张斯言,你也好意思当个男的?”
  白衣鬼语调上扬:“不是!许念欢,你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女鬼:“我说的不对?大男子汉,一点担当没有,说出去也不嫌跌份!”
  白衣鬼不乐意了:“我、我警告你,别瞎造谣,要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就算你哭着喊着求我,我才不愿意带你一个小姑娘出来玩,麻烦死了。”
  “你!”女鬼明显说不过他,气场一旦落了下乘,再起势,自然就不太容易。
  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透过面具上的孔,气冲冲地瞪向白衣鬼,胸膛剧烈起伏着。
  “都吵够了吗?”陈硕一直等到他们全部蔫下来,才不紧不慢地抬眼:“如果没吵够,要不要专门给你们开个付费专区啊?”
  闻言,不太称职的临时npc们终于一拍脑门想起正事,忙拉住白衣鬼劝:“言哥,你少说两句,录着节目呢!”
  “就是啊,言哥。”另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嬉皮笑脸地打圆场:“欢姐这不是才失恋吗?心情不好应该的,你多让让。”
  女鬼扬手便给了他脑袋一个暴栗:“失恋你个大头鬼!姐姐我这叫荣获自由身,懂?”
  恶鬼呼痛讨饶:“懂懂懂,哎呦,欢姐您心情不好,别拿我们撒气啊。何书臣没看上你,那是他傻缺,咱就当作他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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