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90章 绳断 “是我……太想她了。”……
  季繁电话一直打不通。
  忙音听了好几遍, 右眼皮开始狂跳。
  往常不管外婆干什么,都会把手机带在身上。从来没有遇见说,打不通的情况。
  不知为何, 心中忽然有些发慌。冥冥之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尖, 她抬手开了窗,想要缓解窒息。
  第五次嘟声结束。季繁手垂下来,皱着眉,正想要不过会继续打, 突然听见轻轻几阵扣玻璃的声音。
  一抬头, 看见徐音给她打比划。
  季繁以为她要用,连忙探手开了门锁。
  “你是不是想去卫生间,没事,你先……”
  还没说完, 就被徐音打断:“繁繁,你哥说他在楼下等你, 让你立马下去。”
  “……”
  不安感在这一瞬间加剧,季繁手下一打滑。
  整个手机掉落在地, 屏幕四分五裂, 碎了个彻底。
  -
  c市,江川。
  破旧的独院里站满了人。
  季繁推门下车, 腿软得险些磕倒在地。
  “季繁!”季南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
  院落里的人闻声看来, 散开。
  季繁在她们或虚伪或怜悯的目光下,一步步往前挪,轻轻推开木门。
  老人躺在床上。两鬓斑白,鼻腔内插满了塑料管,她似是听着动静,费力地掀了掀眼皮。以一种慢到极致的速度睁开, 然后缓缓垂下,又睁开,如此往复。
  “岁岁。”气若游丝的声音。
  季繁踉跄地跪倒在床边,泣不成声。
  她手颤抖着想去抚平老人脸上纵横的褶皱,却摸到了一手冰凉,心痛得仿若油煎。
  老人伸手摸向她的额发。
  季繁哭着低首,想要方便她触碰。然而她却还是没能如意,手悬于半空往下坠,被季繁反应迅速地抓住。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呢。
  斑点遍布,血块凝生,瘦得只剩下骨头。
  她呼吸很长,一对深陷的眼空洞又无神,胸膛上下起伏,嘴巴嗫嚅,不知在细碎说着什么。
  季繁握住她的手,伏下身子,迟疑地将耳朵凑过去。
  “我们……岁岁,以后要……好好的。”她的气息渐弱:“不……要偷偷躲起来……哭了。”
  季繁用力捏紧她的手,忙不迭抹眼泪:“外婆,我,我没哭,你看……我没哭。”
  卫昭完全没了力气,眼睫半点都抬不起来。仪器噪声在滴滴震。季繁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贴向自己的脸,直至监控器彻底变成一道平线。
  “外婆。”她平静地流泪:“你为什么也不要岁岁了呢?”
  有人上前帮老人掖好被角。
  季听岚和季元平一人一边,动手捏了老人的嘴巴,忙要掏出她脖间系着的铜钱,往里塞。
  视线里有红线一闪而过。
  那抹红刺目且悲艳,她脑子混沌,怀抱着老人渐僵的身躯,蛮力躲开:“你们干什么!”
  季听岚和季元平皆是一愣。
  季南上前扯她的衣袖,却被甩开。她鹿眼圆睁,眼角染上猩红,牙关紧咬着。
  “你们都滚!滚开啊!!”
  “季繁!”季南靠近一步,拽她,强行将她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扣着头,摁进怀里,喉结滚了滚,哽咽开口:“我们让外婆安息。”
  “她没有死!”季繁想要挣脱他,手掐上他的臂膀,指甲深深往里嵌,咬牙盯着老人那张死灰色的脸,一字一顿:“她不可能死!”
  季繁接受不了外婆的死亡。就像,她接受不了,自己再一次被人抛弃。
  “季南,她说好要活到看我们结婚的……”季繁忽然找到了依据,她转身揪着季南的衣服,指尖一点点缩紧,“不对,她一定是生气了,嫌我们不够听话,你快,快给陈硕打电话。”
  她神神叨叨,显然是入了魔症:“我结婚,我要结婚,等我结婚她就会醒过来了对不对!”
  屋里乱乱糟糟成一团。
  “季敏!”季听岚不满她的矫情,斥责:“你给我闭嘴!”
  季繁:“闭嘴的人该是你!”
  她推开季南,情绪终于崩溃,急赤白脸和她争吵:“季听岚!你告诉我,为什么外婆会错过关键治疗期!”
  季南告诉她,老人本是哮喘发作,是因为发现不及时,才导致无力回天。
  她一字字地质问季听岚,又仿佛是想透过她,来扪心自问。
  “为什么?”季听岚像听见了笑话:“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没有人关心她。”
  季听岚一脸平静:“不止是我,你不是也忙到没时间搭理她吗?”
  季繁怔忡。
  “翅膀硬了,拉黑我号码。”季听岚笑得讽刺:“谈恋爱谈得连父母亲情、礼义廉耻都不顾了是吗?”
  季南动唇想说什么,却被瞪回去。
  “季南。”季元平挪动水晶棺,招手喊人:“还不过来!”
  “……”
  -
  同一时刻。
  陈硕结束了一天的拍摄。
  回到酒店房间,室内空调温度调得很高,他累得不想动,拖着身子地走到床边,单手将挂在臂膀的西装扔到床上。随后俯身,拿了手机出来,后靠,倚在墙边。
  屏保点亮,她笑容恬淡,像是能透过玻璃慰藉他一整日的苦闷。
  疲惫烟消云散,他习惯性地进入和季繁的对话框,想了想,给她发了条语音。
  这是分开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想和她说除了想你以外的话。
  “宝贝。”他唤得缱绻,一出口却轻飘若梦,沉默半秒,终是松了按键,无奈地垂头呢喃:“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屏幕那边安安静静,陈硕看了眼时间,快到十点三十。往常,他都是十一点给她打电话。
  还有点空闲时间。
  他没再着急,单手松了松领结,拿了换洗的衣物,走去浴室。
  水雾萦绕,宽阔的空间里有些死寂,陈硕把东西放到洗漱台上,心不在焉开始脱衣服。
  今天穿的这套礼服很贴身,拽的时候有些费劲,袖口卡在腕骨不上不下,他满脑子想的等会视频,没注意,稍用力一拽,很快就听见布料的割裂声。
  陈硕动作停下,低头看——
  左腕的红绳,竟从细口处绷断。
  时间在这一刻宛如静滞,陈硕身体发僵,如同雕塑石化。
  他盯着那截红线,脑子里不受控地出现一句话,一句,自以为被他遗忘许久的话。
  ——“那姑娘送你的红绳,连的便是你俩的缘分,绳断则缘尽,缘尽即离散。”
  印象中,神婆说这句话时,面上似带着无穷的怜悯和慈悲。
  陈硕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眸里的暴虐已然尽数隐去。
  他毫无情绪地将那根红线连同昂贵的礼服,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神么……
  他不信了。
  ……
  洗完澡出来,陈硕甚至没心思吹头发,将毛巾往脑袋上一搭,路过垃圾桶时,余光不自觉地停留。
  一秒、两秒。
  第三秒,他突然伸了手过去,从那堆垃圾里面捡了绳子出来。
  在卫生间浪费了点功夫。
  陈硕再出门时,发梢上的水已经被毛巾吸了个半干。
  他抬手去丢,腕上赫然挂着重新打好结的绳段。红白相衬,毛躁的末端,还在滴水。
  低头看了眼时间,陈硕迟疑地给季繁拨了个电话。
  冰冷的女声发出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
  今晚睡这么早?
  不过也怪他,晚了近一个小时……
  快十二点了。
  陈硕眉头略拧,却也没深究,放下了手机。
  目光不自在地扫过新系上的红绳,莫名有些懊恼。
  一腔想念在此刻化成无尽的涩,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闷得人实在难受
  门铃恰时响过三声,他深呼吸两下,调整好情绪,起身开门。
  “陈硕。”
  来人正是他的那位经纪人,姓杨,以眼光毒辣闻名圈内,又因姊妹一行全部从事同一行业,家中排名老三,故,人送外号杨三姐。
  “杨姐。”陈硕往旁边侧了点身,给她腾出道。
  杨三姐没进,环着胸问他:“明天的飞机订好了?”
  “……是。”陈硕没隐瞒:“生日会真办不了。”
  他扯了扯唇:“我必须走。”
  “因为女朋友要求?”
  “不是。”陈硕抬睫,眸中满是挫败:“是我太想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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