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明知故问。
季南就是故意。他还气陈硕助理最初没给他面子。所以才懒得下车去招呼寒暄。
“……”季繁无语:“你说呢?”
季南:“我可不知道。”
他本意是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却没料到,陈硕不仅全程不搭理他,甚至明目张胆地在他面前耍流氓,久别重逢第一眼,直接就拉上手了?
季南这才忍无可忍地摁了喇叭。
“哥。”季繁接过,扣好安全带后转过去看他一眼,挺认真地点评:“幸好你是当老板的。”
“嗯?”
“不然,”季繁慢吞吞地收回眼,坐直:“像你这种没眼力见的,估计早被开了。”
“……”
……
季南送她回了江原别墅。
进门开灯,看着记忆中熟悉的陈设,季繁恍如隔世。她换了拖鞋进屋,季南跟在她后面,把行李箱从车后背搬下来。
“喏,那你消停待着。”季南临走前留了把电瓶车钥匙给她:“最近的交通工具。”
“我这两天忙,顾不上你,等之后,带你去把驾照换了,再买车。”
季繁对此不是很在意,蹲在地上整理箱子,头也不抬朝他挥手:“知道啦。”
“您能再敷衍点么?”季南环胸倚墙,懒洋洋看着她忙碌,想了想,起身,不忘絮絮叨叨地叮嘱:“走了,记得锁好门。”
季繁背着身,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季南啧声,俯身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别光说啊。”
“……”季繁要烦死他了:“知道了知道了,走走走,我送你出去好吧?”
季南满意。
两人行至花园。
季南手贱,进车前又揉薅了一把她的头发。季繁扒着车窗揪下他的爪子,恼:“季南,你真的很幼稚!”
对方挑眉,欠揍地笑:“你第一天认识我?”
季繁:“快滚吧,早知道今天就不让你来接我了,怪碍事的……”
季南嗤:“小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见了陈硕就忘本。”
他拧钥匙,开了火,墨镜往下一拉,语调欠兮兮拖长:“果然呐,这姑娘家一长大,就成别人家的咯。”
季繁心安理得地受了,点点头:“老公当然比表哥亲。”
季南嘴角抽了抽,干脆地升了车窗上去。
“行,管不住。”他鄙夷地瞅她一眼,踩油门:“谈你恋爱去吧。”
“……”
车子缓缓驶离。
季繁松了一口气,在原地站了会儿,回身。
空气中漂浮着花香。晚风轻轻吹过来,熟悉的气息迎面,季繁脚步一顿,如有预感地看向隔壁墙角。树影零松,月光拉到地上,隐隐约约看得出那是个高瘦的人影。
眯眼瞧了会儿,季繁心中一喜,小跑过去。
鞋子踩上满地的枯叶,咯吱声响起,她站到了他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
陈硕不答话。
季繁没察觉不对,自顾自说:“要不要跟我回家?”
陈硕倚着墙不动。
风还在吹,树叶沙沙摇。季繁看他礼服单薄,脖颈直晃晃暴露在外,怕他冷,一圈圈将箍在自己脖上的围巾顺着长边解下来,踮脚,想要给他围。
陈硕沉默,不动声色地避开。
季繁手落空,透过围巾举起的丁点空隙,落进他沉如点墨的眸,不知所措。
“你不开心么?”
其实话出口,季繁就后悔了。一个小时前,他刚宣布退居幕后,告别了自己辉煌灿烂的歌手生涯。人心肉长,他装得潇洒,但不适应和失落做不得假。
“还行。”陈硕漠然睇着她。
手举在空中半天,季繁胳膊支撑不住地发酸,她渐渐卸力,局促收回手。
“你……那会儿说什么约定?”季繁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绞尽脑汁去转移话题,可绕来绕去,还是逃不过,只好小心翼翼地询问:“是四年前承诺的演唱会吗?”
陈硕:“不是。”
季繁接着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我还是无条件支持你啦,没关系的,你在我心里永远……”
“季繁。”陈硕打断她。
不知为何,季繁心底蓦地咯噔一下。
“你这些年过得好么?”
季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久未见,重逢的紧张和喜悦充斥了她全部的神经线,自在舞台上看到他至今,她一刻都没能平静。
怎么会不紧张呢。那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啊……国外的生活压抑,季听岚起初明令禁止,不允许她和陈硕再有瓜葛,她就只能靠回忆度日。治病的法子,治标不治本,她画了无数张他的画像,可痛苦照样一点没少。
思念锥心刻骨。
密密麻麻将她侵蚀,她无法、更无力阻止。可惜异国他乡,无人知她难读蒹葭,岁岁难安。
如今她和他咫尺相望,长期以来压抑的酸辛便开始一点一点往外漫,明明a市这夜间天气晴朗,可她的世界却仿佛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鼻腔充盈着返潮的苔藓味道,呛得人鼻头发酸。
“石页……”
她仰头,眼巴巴看着他,摇头委屈道:“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
“我好想你。”
“……”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
“……”
陈硕唇线绷直:“……哭什么?”
她哭声很弱,是几乎听不出来的腔调,却很清晰,心脏那个地方像是被藤绳勒住,一点点收紧外拉,长久来压抑的自责和愧疚,在同一时间尽数爆发,他快要喘不上气。
“他对你不好?”陈硕竭力压着声。
季繁吸鼻子,诚实道:“她除了……不让我联系你……其他都很好……”
结结巴巴一段话,亏她说得完整。
陈硕手不受控地抬起,至她发顶虚空,又生硬停止,骨节一屈,就要往回收。
季繁眼疾手快地抓住,眨了眨眼,拉着他的手,贴到了自己颊边。
“……”
温软的触感,还有她鼻息处的滚热,在这凄寒的秋夜,格外显著。他被烫得后缩,可手却被她牢牢攥紧,动不得分毫。
无奈,陈硕闭了闭眼,随后垂眸,和她闪着水光的眼睛对上。
“……那,要不分手呢?”他轻声。
和刚才那个男人分手,我们重新在一起。
陈硕看着她,漆黑眼中藏了不见底的漩涡。
原本虚搭在她嘴角的拇指微动,似有若地划蹭过她的下唇,像是轻摁了一下,带着蛊:“好不好?”
陈硕觉得自己认栽了。
哪怕时隔再多年,纵然做了再多准备,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和另一个人双宿双归。他有错,但他能改,这四年来,每一年清明,他都有去外婆的墓地里祭奠。
老人家生前对他那么好。
他却没有再第一时间送葬尽孝,甚至当时还因此而和她的宝贝孙女怄气……这是陈硕这几年来一直没有解开的心结,他在怪自己,怪自己没有在她最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飞去德国那么多次。
每一次,他都在期待,是不是这一次他们就能够在街头巷尾偶然重逢。可结果就是,一次次幻灭。
无数次,陈硕无数次在深更半夜时后悔,为什么自己当时要两次执着于同一个问题,因为不服气,所以错过。
神婆说他们之间的缘分与红绳相连。缘起缘灭,他不信神佛,只信因果。
他要她,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不顾一切。
孽由他来做,绳由他来系。只要,她愿意。
陈硕预料到了季繁所有可能。
要么斩钉截铁告诉他不行,要么略带犹豫提醒他不好。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却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季繁哇地一声哭了,不带半点收敛,不顾及一丝形象,水灵灵地哭了。崩溃地、嚎啕地、撕心裂肺地,哭了。
陈硕:“……”
这哭声打得他措手不及。
乃至陈硕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她的眼泪断珠似地顺着他指节往下坠,沁进毛孔,而后,随血液传遍全身四肢百骸,再渗到他心上。
陈硕一时间忘记作出反应。
“我不要分手!”季繁抓着他的手抹眼泪,嘴巴一扁,呼吸一噎一抽地喘:“我才不要……和你分手……”
陈硕愣了。
她还在继续:“我……好不容易才让季听岚同意……而且我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你为什么……不想要我了呢……”
陈硕怔然间不忘反驳:“我没有不要你。”
“那你怂恿我分手?!”季繁凶巴巴地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