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闻静大学的专业是金融,但上课根本听不进去,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所以痛定思痛捡起自己高中搁置下来的美术养活自己。
这会儿也是一样,她听了一会儿就开始神游物外。
最后闻静选择专心吃饭,并且认真地心想,他家阿姨手艺真的很好。
可能是她吃得实在太香了,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旁边的说话声已经停了。
那三人都看着自己,只是表情略有不同。
和脸色难看的沈父沈母不同,沈霖眼里藏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今天的菜你喜欢吗?”
闻静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诚实地点点头,“很好吃。”
“那多吃点,”沈霖从离她远的几个碟子里给她夹菜,“还有什么爱吃的,明天让张阿姨给你做?”
顶着沈父沈母虎视眈眈的目光,闻静想了想,说:“想吃糖醋鱼和宫保鸡丁。”
“行。”沈霖拿起手机就给张阿姨发消息。
自家儿子这副被美色哄得找不着北的模样,让沈父沈母脸色铁青,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一直被他们刻意忽视的女孩。
沈父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在身前,慢慢地看向闻静,“还没问闻小姐,你家父母是做什么的?”
沈霖皱起眉头,“我不是提前就跟你们说过了?”
沈父冷冷地瞥他,“我没问你,我问的是这位闻小姐。”
闻静平静地回答:“他们是做食品代工厂的。”
沈父听了,眼睑一垂,露出一个虽不明显,但又能让所有人看出轻蔑的笑。
沈霖把筷子啪一声搁下,往后靠进椅子里,冷笑:“连顿饭都不能好好吃了是吧?你们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的,非得我跟你们一样家里领本结婚证,然后出门还有十几个见不得人的家?”
闻静骤然听见这种沈家秘闻,被震得有些恍惚。
沈父当即拉下了脸,“谁教得你这么没大没小,你跟我上来!”
沈母也同样脸色难看地剁了沈霖一眼,随后和沈父一起上了二楼书房。
沈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唇和手指,这才起身。
走之前安抚地对闻静笑了下,“别慌,想吃什么继续吃,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吵了。”
尽管沈霖这么说,但听着楼上断断续续的争吵,闻静也确实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
张阿姨给她倒了杯牛奶,宽慰她:“闻小姐,没事,他们吵起来跟你没关系,我在沈先生家做了十几年了,年年都得吵几回。”
“谢谢,”闻静对张阿姨攒出一个笑。
电视上春晚正排到小品,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演员们阖家欢乐,但楼上货真价实的一家三口却吵得不可开交。
闻
静现在明白,为什么沈霖进门时会表现得那么玩世不恭了。
在小品表演到最后包饺子环节时,沈母率先从书房出来了。
她两指夹着一根烟,站在沙发边上,沉默地看着电视里的一家亲。
等小品落下帷幕,沈母深深吸了一口烟,突然说:“闻小姐,如果没有你,我们至少不会度过一个这么糟糕的除夕。”
闻静耐心地纠正她:“阿姨,不管有没有我,你们的矛盾都摆在那里。”
沈母蹙起眉头,她们此时一站一坐,她从上而下地审视闻静。
这个女孩虽然穿着一身绯红的艳色,但仍旧是一张乖顺的脸,那双鹿眼怎么看都升不起多少气势,按说是最好拿捏的类型。
但偏偏她就是一脸微笑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底气,是觉得沈霖喜欢她吗?
沈母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像你们这种年轻小姑娘,总以为有爱情就可以万事大吉,殊不知像你们这么大的差距,爱情是最容易消失的东西,你觉得沈霖会一直喜欢你?”
但闻静并没有如她所料被激怒,而是有点困惑的样子。
“为什么要给他预设这种立场?他不是你的孩子吗?把他说得很糟糕会让你觉得开心吗?”
她略歪了下头,用很平常的语气问:“还是因为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沈母笑不出来了。
“其实他真的和你们不一样,比如他看到我时会主动把烟熄掉,然后跟我道歉,而不是问都不问,就默认我必须在这里吸二手烟,”闻静认认真真地说。
沈母双眼微眯,上前把手里燃尽的烟头掷在烟灰缸里,看着沙发上那个表面乖顺,实则嘴上一点亏都不肯吃的女孩。
“闻小姐,我得承认,你确实比我一开始以为得要机灵一些。”
沈母哼笑了一声,“但你不会觉得有这么点小聪明就够了吧?有些差距是客观的,强求只能害人害己,这是过来人的经验。闻小姐早些抽身,对你们都好。”
“哦,”闻静淡淡地应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沈霖不在这里,而且沈母也一定不会多此一举转达她的话。
因此她很坦然、很大言不惭地说:“只要他不怕,我就不怕。”
第6章 想亲吻他的眼睛
沈霖从书房出来时,听到母亲在楼下劝闻静早些抽身。
他拧起眉,正预备下楼去解围,闻静镇定的声音就忽然响起。
“只要他不怕,我就不怕。”
他握着门把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才轻轻把门合上。
走下楼,他看到闻静好整以暇地坐着,而母亲站在沙发边上,脸色很差地点着了一支烟,抱着胳膊冷冷打量着闻静。
他不太赞同地看着母亲,“妈,还是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抽烟了吧。”
不知为什么,母亲脸色更差了。
她眼皮微抬,厌烦地看着他,好像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带你女朋友上楼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气氛忽然沉寂下来。
沈霖沉默地和母亲对视一阵,最终扯开嘴角,伸手拉起了闻静。
“那行,反正这年头本来就没人看春晚,我也不陪你们了。”
沈母敷衍地点点头,已经打开手机开始给某个号码拨号,看也不看他一眼。
沈霖嗤笑一声,揽住闻静的肩膀,很轻佻的模样:“走吧。”
上了二楼,他交代阿姨去收拾客房,在等待的间隙,便请闻静先到他的房间暂坐一会儿。
他的卧室其实同客房也并没有两样,大概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学生时代的物品不知是被清理掉了,还是被他带去了自己的房子,这里处处透露着无人居住的痕迹。
闻静略扫了几眼,很快就收回视线。
沈霖一关上房门,就松开了箍着她的手,张罗着给她倒水。
直到两个人都坐了下来,他脸上还挂着过分浓烈的笑意,“你跟我妈聊了什么,竟然能把我妈气成那个样子?”
闻静略过了沈母认为他会变心的那段话,简短概括道:“大概就跟电视剧里那样,劝我们分手吧。”
沈霖撑着下巴,仿佛很有兴致:“电视里那样?她甩出支票让你离开我了?”
“……”闻静说:“那倒没有。”
沈霖啧了一声,遗憾地摇摇头,“劝分都劝得这么小气,不像我小姨,你不知道,前年我表妹跟男同学私奔,她直接……”
闻静默默打量着滔滔不绝的沈霖。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是话这么多的人。
就像回到了他们刚进门时一样,他维持着刻意的亢奋和微笑。
让闻静觉得很辛苦。
“其实你也不用那么——”她蓦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沈霖笑意一顿,也许是预感到她要说什么,防备而疲倦的目光看过来。
“为没能看到春晚觉得遗憾。”她慢吞吞地续上。
沈霖:“?”
“又不是只能电视上看,手机电脑随便搜都行,之后还能看录播,”闻静诚恳地说:“而且现在的春晚,也确实挺不好看的。”
面面相觑几秒,沈霖噗嗤一声笑起来。
他起身从柜子里翻出投影仪,拎到茶几上,弯腰把手机递给闻静,低垂的长睫下是有点戏谑的笑意。
“那就请闻同学帮个忙,随便搜搜很好找但很不好看的春晚,陪我这个很遗憾没看成春晚的人跨个年,行吗?”
*
卧室灯关了,略微褪色的画面投射在对墙幕布。
闻静和沈霖隔着一个人的空隙坐着,不过对方笑起来时,身体的抖动会微弱地通过沙发传来,让她觉得距离并不是很远。
也就并不是很寂寞。
奶奶去世以后,她也很多年,没有和别人坐在一起看春晚了。
他们对春晚的印象显然都停留在很久以前,因此对节目里出现的年轻新人很陌生。
沈霖每一次都要批评某个小歌手拖累了旁边的老牌歌手,闻静有时候会指出他只是厚古薄今、有时候则同意他的意见,也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地搜索对方的名字,然后告诉沈霖,那不是歌手而是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