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狐狸终于可以生活在这个热闹的动物森林里。
可就在这时,它听到角落里有“呜呜”的哭泣声。
小狐狸循着哭声过去,看到那只熟悉的小熊,正在独自抹着眼泪。
小狐狸惊讶地问:“你在哭什么呀?”
小熊说:“因为没有人需要我,所以我很难过。”
小狐狸说:“可我需要你呀。”
小熊疑惑地问:“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小狐狸理所当然地说:“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只要存在,我就感觉世界变得可以期待了。”
被人需要的小熊终于停止了哭泣,问道:“可你为什么要来安慰我呢?”
小狐狸说:“因为你曾经把勇气送给我,现在,我可以把它还给你啦。”
这是画册的最后一页。
沈霖死死地盯着那张面具变成的狐狸脸,大脑一点一点,被拉扯成空白。
为什么,在闻静的绘本里,会出现他眼熟到不能更眼熟的那张狐狸面具呢?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于东:【经交涉,对方坚持包房内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服务员听到不对的动静,不过他们在里面放了一段视频,我要过来了。】
沈霖脑子一片混乱,这几行字从他眼前掠过,但其实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他只是下意识地伸手点开了下面的视频文件。
鼓噪失真的音频和熟悉的店面装潢扑面而来。
随着镜头对焦,紧紧扣着校服外套的女孩出现在视频中央,头上还戴着猪八戒的头套。
一瞬间将沈霖带回到那个热浪翻涌的夏天,让他本就空洞的大脑,变得更加混乱迟钝。
有人在视频里喊道:“还得是我们静静。”
心跳都仿佛跟着暂停。
静静?
这是个很常用的名字,就像那张狐狸面具一样,发生这种巧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下一秒,所有的心
存侥幸都被彻底击溃。
因为他听到有人笑道:“好合适啊闻静!”
闻静。
女孩在那群人的起哄声里,像木偶一样被推搡着向前,踉跄着差点摔倒在某张桌边。
差点被撞到的少年倏然抬眼。
目光穿过十年的时光,对上了25岁的沈霖的视线。
心脏猛地开始跳动,带着汹涌而来的沉闷钝痛,他终于听到了这漫长岁月的回声。
假如记忆被重新书写含义。
在他以为是他们初遇的那天,她转过头来,失神地望着他,课本从她怀里掉下去也没发觉。
在和傅弘一起吃饭的火锅店里,她眼睛亮晶晶地问他:“你为什么选了那只狐狸?”
在沈霖很生气的真心话大冒险里,她回答说“一个”,和“高一结束的时候”。
……
在纷至沓来的记忆里,他脑中最清晰的画面,竟是他们那晚在通往黎城一中的小路上散步。
沈霖兴致勃勃地同她追忆着往事,因她未能回应,于是抱怨她记性好差。
她神情温柔又悲伤,对他说——
“是啊,真的记性好差。”
第70章 原来是你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相遇了, 但沈霖很多次牵起她的手腕,却从来没有认出过她。
沈霖真的记性好差。
他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闻静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同学聚会那晚拉住他, 对他说“我可以假扮你的女朋友”的呢?
是以什么样的心情, 一直待在一无所知的他身边的呢?
是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才会流着泪对他说“不可以”呢?
沈霖一直以来,都希望从闻静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一个她也喜欢他的答案。
今天他得到了, 却感觉自己仿佛要溺毙于这场裹挟着时间洪流的漫长过往里。
这十年对她来说,和对他来说, 是不一样的。
就像高二开学那天的相遇,在她眼里,和在他眼里,也是不一样的。
沈霖理解了为什么她说不出口。
在心底藏匿太久的东西, 总是先失去开口的时机, 跟着一并丧失谈起的勇气。
当年他反反复复对着那条短信打字又删除时,就早已感受过这一点。
他仰头靠着椅背,联想到闻静那晚的表情和绘本上的最后一句对白, 自嘲般笑了一下。
那条短信的主人, 好像也不必再猜。
“你还想知道她是谁吗?”
在闻静那天这么问他的时候, 他给了她一个消极的答案。
现在, 沈霖会说, 是的, 他想知道, 不是猜到某种可能,而是确确实实地知道。
迟了十年的故事,不该再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谜题, 理应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闭了闭眼,然后自过年那次以后,头一次驱车驶向了沈宅。
那只收到短信的旧手机,应该还被他放在家里。
*
沈父沈母从来不会插手他的私人物品,因此沈霖毫不费力地,从装高中旧物的箱子里找到了那只旧手机。
电量早已耗尽,沈霖耐心地给它充上电,等它重新开机,然后点开收件箱,找到那条匿名短信。
发信人的号码和闻静现在的手机号并不一致,不过这代表不了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人总会换号码的。
确认手机没问题以后,他揣进兜里,直接下了楼,并未有在这里过夜的打算。
走到一楼,上方忽传来一个困倦的女声,“沈霖?”
沈霖脚步一顿,回头望去。
沈母穿着睡袍,正扶着二楼的楼梯扶手,垂头看着他,眉头微微拧起,似乎是在困惑于自己见到的场景。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回来取点东西。”
一问一答结束,由来生疏的母子在一盏黯淡的壁灯下注视着彼此,似乎都有些无话可说。
“你姥姥怎么样了?”沈母忽然问。
“身体还不错,精神也还好,”沈霖顿了顿,又说,“偶尔会提起你。”
这句话让沈母眸下微微一黯,不过并未回答,而是作势打了个哈欠,转身准备重新回房,“那你走吧,大半夜的,路上注意点。”
一步还未跨出,便被叫住。
“妈。”
沈母疑惑地回头,就看到隔着一段楼梯,沈霖安静地注视着她。
既无往日里的争锋相对,也无故作姿态的轻佻散漫。
便有种格外郑重之感。
“有件事想告诉您。”
“什么?”
“过年我带回家的那个姑娘,只是我请来的假女朋友,当时我们两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沈母立刻拧紧了眉头。
沈霖平静地说:“你们两想让我跟你们一样联姻,我觉得很厌烦……也算一种报复吧,故意和你们对着干,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满意,所以就是想看你们生气。”
沈母沉下声,“沈霖,你年纪长哪去了?就为了这种理由,做这么蠢的事?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与过往每一次他们产生争吵时,沈霖眼底都会流露出的伤心和疲惫不同。
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他仍旧为此感到伤心,却不再躲闪、或者借故离开了。
他不退不让地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之所以现在告诉您,是因为,这不再是一场表演,或者说报复了。”
“它和你们无关了,是我真的为我自己的人生做的选择。也不止这一件事,妈,我真正想告诉您的其实是,我不想再为了报复谁,去浪费我自己的人生了。”
“因为不值得。”他轻声念出他向闻静索取的那个答案。
沈母瞳孔微微放大,听着他用和缓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却好像比过去每一次针尖对麦芒的争吵,都更加让她心脏捏紧。
“我现在觉得,我和您之间的关系,跟您和姥姥的关系,其实真的很像。您是不是也在用自己的人生,来报复姥姥呢?您觉得值得吗?”
沈母蓦然冷下脸,别开视线,大步向她的卧室走去,“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身后传来“咚咚咚”踩在楼梯上的急促脚步声,很快,她察觉他已经跟到了她的身后,脚步却缓了下来,和她的步伐同步,像是在等她转过身。
“妈,您知道的对吧?我总是觉得我很对不起您,有时候又觉得很恨您,但无论如何,我也还是爱您。”
“我知道爸大概没怎么爱过我,但您爱过我。”
“啪——”房门在他面前甩上了。
他沉默地站在门口,仿佛切身感受到了房门的余震,然后低着头,轻声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所以在你们中间,我永远会站你这边。”
大概不会有人想听他说这些话,但他也是此刻才明白一件事。
倾诉这件事本身,除了传达,也是为了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