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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她不准备在西琅上下去了。
  这个学校,每一个地方都让她痛苦,每一颗树,每一阵风都知道她的难堪。
  她想要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了。
  应听看着刚刚退烧的荆棘面色苍白,她想要起身回家,可是费劲全身力气,她也刚刚才站起来。
  旁边的阿姨上前扶她,荆棘推开她的手,对着她低声道:“不要碰我。”
  应听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准备自己上前去扶她,可是应听刚刚起身,荆棘就垂下眼睛对着她道:“别过来。”
  她说:“我不想看见你。”
  应听愣在原地,如遭雷击,荆棘踉跄着起身,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医院。
  她想,今天是个很好的晴天,适合和所有人告别。
  荆棘没有第一时间回学校,她先回了家,拿出来了明月新送她的耳钉带上。
  蓝色的蝴蝶展翅飞翔,仿若要费劲此生的力气,跨越面前的海。
  她细细的描了眉,又涂了口红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苍白,可是镜子里的人一笑却像是个艳鬼,一举一动透露着死气,举手投足毫无生机。
  荆棘又把那些全都擦掉了。
  她还是做了平常那副打扮,低挽起来头发,套一个宽大能遮住身形的冲锋衣,争取在学校里当个隐形人。
  荆棘出门打车的时候,应听跟在她的身后,那语气里写着小心翼翼,应听轻声问她:“妈妈送你吧?”
  荆棘眼睛很酸,可她依旧没有回答,计程车很快停在她的身边,荆棘上前去,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她对着应听道:“别跟来了。”
  应听的身子晃了晃,可她依旧固执,让司机开了车跟在那辆计程车后。
  那车在一中停下后很快消失在街头,可是应听却没走,旁边的司机问她是否要去公司,应听摇摇头。
  她要在这里等荆棘放学。
  这时的她也不会想到,荆棘的那句别跟来,原来别有深意。
  荆棘回到学校后还没有下课,偌大的校园空无一人,她走在校园里,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西琅一中的时候。
  那时她刚刚从北城回来,西琅境内下了很大的雨。
  她在这个雨里看见了满眼含笑的张弛。
  荆棘走到风雨操场上,这一瞬间,她看见明月在跑道上跑了最后一名。
  原来的自己高兴上去抱着她欢呼,可是没人注意到她很快就低落下来,那是有人给她发来信息,让她次日一早去舞蹈室。
  她伸手想要去抚摸过去的人,让她不要哭,可是时光飞逝,早已经没有人留在这里了。
  荆棘苦笑,无奈起身顺着风雨操场回了天玑楼,五楼的噩梦她不愿意想起,天台的晚风她不想再提,就连四楼的合堂教室,她也不想去。
  荆棘站在一楼垂眸,想起来正在上课的明月和周知意,最终决定去理化(2)班看一眼。
  这节课她们在上历史,周知意手里的笔转动飞快,偶尔抬眼接个话,明月听的漫不经心,桌上偷偷摆了数学,荆棘站在前门不显眼的地方看着她们两个悄悄湿了眼眶。
  原本在写数学的那个人仿若注意到了这长久的注视,明月在一瞬间抬眼望出去,和荆棘四目相对的那一秒,她嘴角勾起来一个大大的笑容。
  写到一半的演算停了,她把纸张反过来伸手抽了只红色的笔开始写写画画,不一会,她的手上扯了一个爱心,明月在历史老师转身板书的时候冲她眨眨眼睛,无声的笑。
  荆棘也笑,历史老师转过身来看着明月笑得开怀对着她道:“哦?明月看起来很有自信,那来和大家讲讲。”
  明月的笑容半僵在脸上,可是她看见题目之后很快的恢复了之前的从容,对着黑板上的内容侃侃而谈。
  荆棘看的眼眶发热,她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想,真好啊。
  她去瑶光楼的大礼堂坐了很久,久到她觉得一个世纪都已经过去了。
  荆棘脑海里有回忆不停的放。
  原来的金银彩纸雨隔着时光落下,她看见季镜和周阔清晰的面容。
  是谁在演讲比赛的时候赢了冠军?
  又是谁在这场比赛中突破了自己的极限?
  是谁对着爱这个题目侃侃而谈?
  又是谁,会把他们所有人都写进文章里告诉全世界?
  是谁呢?
  荆棘心里流着眼泪想,这些人,究竟是谁呢?
  放学铃声响彻礼堂之前,荆棘起身离开西琅一中,走到开阳楼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就停住了。
  她想起来,她还没有和张弛告别。
  昏暗的路灯下张弛跑上前来给她擦眼泪,阴沉的舞蹈教室里他打电话来喊她吃饭,平日里等她放学,闲暇时处处关心。
  张弛。
  她最好的朋友,张弛。
  西琅一中最爱她,最在意她的朋友,是张弛。
  如果说这些人她只能选一个对她最好的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是张弛。
  可是她没有勇气去和张弛告别。
  她不敢让张弛知道这件事情。
  青梅竹马十七年,他从小的时候就守护在荆棘身边,你让他怎么才能接受荆棘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忽略了她的求救声?
  荆棘不敢想象张弛日后心里的苦楚,可是在在苦楚来之前,荆棘想要再见他一面。
  原本停住的脚步朝开阳楼走去,放学的铃声响起,教室内瞬间冲出来大批的人。
  荆棘站在四楼拐角,看着三楼的张弛和徐立言勾肩搭背的出去,他身后背着的,赫然是放在舞蹈室的那把吉他。
  张弛用它弹过兰亭序,徐立言拿它弹《新鸳鸯蝴蝶梦》,而它自己,也曾用尽全力响起血泪之音。
  荆棘的眼泪终于无声的流下来,她在这一刻发现,自己对于和他们相处的时光,依旧有着很多的不舍。
  那已经是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的亮色,是她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了。
  张弛。
  徐立言。
  周知意。
  明月。
  周阔。
  狄雪。
  孟然。
  安和。
  他们每一个人,荆棘都不想说离别。
  西琅在此刻下起来小雪,而荆棘在西琅落下第一场冬雪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住痛苦的重量,成了一根断掉的枯枝。
  开阳楼的人很快走光,就在荆棘擦干眼泪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荆棘?
  “站在三楼的凌晨笑得开心,仰着头对着她道,“真的是你?”
  他三两步跨上楼梯走到荆棘的身边站定,“你怎么突然来开阳楼了?找人吗?”
  眼眸弯弯,凌晨的眼里有了很多的笑意,可是荆棘的脸色却依旧苍白。
  她抬手擦去眼泪站起身来,看着他淡淡道:“嗯。”
  荆棘起身走到三楼的窗户前,那里有很多光,来人也很少,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找谁呀我去帮你——”凌晨跟着她也往下走,一幅热心的模样,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荆棘截住了。
  她说:“凌晨——”
  “是你吧?”
  荆棘红着眼睛看他,问道:“这一切,是你算好的吧?”
  凌晨的笑意僵在嘴角,他一幅不明白的样子看着荆棘,对着荆棘道:“什么?”
  荆棘笑:“你不用装傻,也不用把我当傻子。”
  她说:“在凌汛千方百计告诫我远离你的时候,你不停的纠缠我,激怒这个疯子,又在我答应他远离你之后当着众人的面和我表白,你知道他对我的阴暗心思,你也知道他恨你,于是你恶意散布我要和你在一起的传言——”
  荆棘走到他面前直视他,丝毫不肯后退:“最终他如你所愿的犯了罪,而他每一次有悔过之心的时候你都会跳出来从中作梗,让他疯的更彻底一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很快你就要举报他了——”
  凌晨收了笑,眼里的那些阴暗无处遁形,可他还是挣扎一番,对着荆棘问道:“不是我,我没有理由这样做——”
  荆棘嗤笑一声,看着他道:“你当然有了——”
  她说:“作为他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私生子这三个字,就是你所有的理由了。”
  凌晨的嘴角逐渐绷直了,他看着荆棘的脸上带着很多的戒备。
  荆棘对着他问道:“你报复他的同时,为什么要毁了我呢?”
  荆棘看着西琅上空的飘雪,一阵寂静中,荆棘轻声道:“我做错了什么呢?”
  凌晨没有回答,荆棘也不想听他的回答。
  她站在窗前看着大雪覆盖西琅的屋檐,回想起来所有的一切,眼角落下来滚烫的泪。
  脚步往来,荆棘听到凌汛熟悉的声音回答道:“因为你足够耀眼。”
  荆棘此刻听见他说话并没有任何震惊,她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凌晨永远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她身边。
  或许是最后一面,荆棘身上充满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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