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通话自动保存,明月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停住了,按下电源键的前一秒,她顺手打开了录音。
许泽屿急的来回踱步,他越想越生气,可没等两秒,焦急不安就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抄起来手机再打过去的时候,明月已经不接了。
胆大妄为,许泽屿的脑海中盘旋这四个字,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能用放肆来形容的程度了。
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还是太高估人性了。
拉开凳子在谭和畅面前落座的时候,明月清楚的看见了他眼睛里的笑意。
兼职大学生拿着菜单上前温声的询问要点些什么,谭和畅点了一杯美式后抬起头来问明月:“要喝什么?”
咖啡厅里温暖的灯光照在明月身上,她对着谭和畅冷声拒绝道:“不用了。”
服务员见她态度不好,也不敢多问,只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谭和畅,谭和畅对着她笑笑,说:“给这位女士来杯热拿铁。”
他们交谈的这个空隙,有人推门而进,两个女生坐到旁边,明月听见她们道:“怎么这么倒霉,一出门就碰上下雨。”
另一个答:“是有点,但还好是小雨,不耽误的。”
明月随着这话侧头向外看去,窗外的马路上果然湿了一层,远远望去像是地上大面积的长出来的苔藓。
坏天气再次出现在明月眼前。
她皱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谭和畅适时出声:“你下雨的时候开过车吗?”
明月不答,她循着这个问题看向谭和畅,语气冷淡道:“你究竟有什么事?”
旁边的客人注意到了这个僵持的氛围,开始低下头去窃窃私语,谭和畅见她戒备的模样,反倒露出来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像是遇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弯了眼睛,他笑了很久,就在明月不耐烦的前一秒,谭和畅噙着淡笑对着她说:
“明月,和我聊天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录音先关一下?”
被发现了。
明月淡淡的抬眼朝他看去,白皙修长的骨节有微微发抖的痕迹,在动作的前一秒,明月伸手似有若无的轻敲桌子,问道:“什么?”
谭和畅见她这副镇定模样,笑容不变,他极其有耐心的对着明月道:“我说找你谈谈,是真的带了诚意来,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窗外响起来一声惊雷,照亮了明月平静的面庞,阴了半天的雨终于落下,世界霎那倾盆,窗外暴雨声在耳边响了很久,明月才伸出手来按掉手机。
她似乎是对谭和畅的敏锐表示赞扬,又好像在为他这轻车熟路的行为打心底感到不屑。
明月把手机“嘭”地一声扔到桌上,她抬起眼来看着谭和畅道:“现在可以说了?”
谭和畅点点头,刚刚的服务员端了咖啡过来仔细的放好,谭和畅轻声道:“麻烦了。”
服务员收了托盘露出来一个微笑,洋溢道:“不客气。您慢用~”
待那服务员走远,谭和畅端起他的加冰美式喝了一口,下雨天,冰块在温暖的室内碰撞的清脆声让明月的后背起来一身鸡皮疙瘩。
或许是冰水让他一直异常兴奋的情绪冷静了下来,谭和畅放下杯子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他不笑的时候差别其实很大,那双眼里横亘着阴暗情绪,一眼看过去,再迟钝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好惹,那副表情怎么都不是个善茬。
温暖灯光下,他冷着脸,对明月开门见山道:“手里的证据,你开个价吧。”
明月装作不懂,反问:“什么证据?”
谭和畅看着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说:“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他掰着手指头对明月细数:“流言,跟踪,包括我能知道你准确的行径,按照你的聪慧程度,不是早就反应过来了?”
他阴测测的看着明月,“怎么,现在是要藏拙?和我玩装傻这一套?”
明月在他的话里淡淡的笑了,她说:“谭和畅,你终于肯承认了。”
谭和畅伸出手指,在明月的锐利视线里摇了摇,他说:“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
玻璃吸管搅动冰块,谭和畅看着那咖啡杯内的漩涡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明月没出声,她只是淡淡的看向窗外。
谭和畅的视线也跟着她移向窗外,倾盆暴雨,玻璃窗掩盖下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翳。
他笑笑,说:“现在下雨,赶时间也不应该是现在,不然的话,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怪到我身上,我可是说不清楚。”
明月嗤笑一声,她毫不留情:“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想说服我,让我心甘情愿的把东西给你?”
谭和畅无所谓的笑笑,他说:“或许吧,比起来说服,我更喜欢交易这个词。”
他抬起眼来,在暴雨声里直视明月:“我只想和你达成一笔交易,至于故事讲不讲,其实并不重要。”
明月丝毫不惧,她看着谭和畅的眼睛:“如果真的不重要,你根本不会开口提。”
哪怕猜中了谭和畅的心思,明月脸上也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她就坐在明亮的灯光下,淡淡的看着谭和畅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说服我?”
她对着谭和畅笑了,“就凭你添油加醋描绘出来自己的经历吗?”
谭和畅这些年来不在意他人的言语,但明月的这话,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刺痛了他,原本和煦的笑容逐渐消失,谭和畅死死的盯着她,不知道回想起来什么。
良久,他冷哼一声,唇角勾起来一个冷笑,“因为我不相信这世间正义——”
他低声道,“偏见处处存在,人人心里自有地狱,什么公理,什么正义,”谭和畅充满讽刺的看她,笑得泪都快下来了,“呵,所谓这些公理正义,不过是你们的心理安慰。”
谭和畅渐渐冷下脸,露出眼底最为真实的不屑,谭和畅看着明月那双平静的眼睛,对着她一字一句道:“只有蠢货才会信这命运一视同仁。”
第135章 明月雪时(三十三) “交易,或死,你……
讲故事其实是看明月的戒备状态临时起意, 真要谭和畅说,他反倒是先停息了言语,脑海内思绪混杂, 这些年他做过的事情桩桩件件,走马灯似的拂过, 谭和畅反而不知道该从哪一件说起。
事情要从什么地方说,而这个故事, 又要是怎样的一个开头,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呢?
谭和畅不知道。
他垂下眼沉默很久之后, 才决定从他记事那年开始说。
如果要谭和畅为自己的人生写自传的话, 那他的这本自传开头第一句话一定是,有些人并不是生来就是坏人,只是时间环境,耳濡目染之下, 他才变成了一个坏人。
这话的可信程度真的没有多少,但如果要匹配上谭和畅的人生, 旁人看了,只能说一句合适。
谭和畅生在千禧年伊始,和周阔他们同岁。
富家子弟的人生路径大都相同, 学了什么课程,有了什么样的见识,大家都是你有的我也有, 都没什么差别, 如果非要说什么差别的话, 那应该是日子是随着家里人的升迁过的。
和周阔盛津他们这样的天骄比起来,谭和畅的人生好像并没有那么的顺利。
他并不生在北城,这座人人都向往的城市对于谭和畅来说, 其实是非常虚幻的。
谭和畅生在西北,当年他父亲升到那里,与他新婚不久的母亲自然也随之前往。
那样辽阔的地方,漫天风沙,一望无际的景色是感情最好的催化剂,谭和畅就在那里降生。
变化莫测的极端天气下,他们为他取名为和畅。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记得小的时候他经常和风赛跑,天地徜徉无拘无束,母亲会温声呼唤,让他注意脚下。
后来潭和畅心想,他之所以从来都没有觉得西北是片荒漠,原因大抵是因为她的母亲温和如水,泽被万物。
直到父母婚变,直到家庭出现变故,直到他再也不被允许过这样的日子。
后来谭和畅对于西北唯一的回忆应该是哭声。
他记不清楚了,好像那一年什么人因为感情去世,什么人又重新住进他的家庭,什么人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大好多岁的姐姐,而什么人又开始表面温和,背地里嫌弃他的存在。
他记不清楚了。
西北开始大面积出现沙尘暴。
他记不清楚是谁在暗地里和旁人讨论是怎样逼得原配离世,又是打算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养废什么人。
他只记得他离开西北的时候是六七岁,父亲和继母为姐姐办了葬礼,离开之前继母看他的眼睛淬毒,他看着那阴毒眼神,躲到了爷爷身后,又扯扯爷爷的衣角,示意他向前看。
爷爷顺利的望进那双眼睛后却没什么表示,只是拍了拍他的头,并没有说任何话,潭和畅也撇撇嘴,暗暗对继母比了一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