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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今天扎着高马尾,干净利索地站在旁边听他俩谈着这些细碎的生意。李执的心念动了下,她并不像起初以为的高高在上,虽然目标远大,但也耐心十足。
  “你去没去过下游供货商工厂?”
  “???没有。”吴优有点迷惑。
  “想不想去看一下,我们环沪的一个普通的织物工厂,怎么运行、人员、仓库、供应链管理……不是坐在办公室分析,真实地感受下业务怎么运转的。”
  李执隐约感受到吴优的低落迷茫,她在职业上找不到目标了。大公司的竞争机制把她训练得像一条奋力的鲶鱼,却又在失去方向时无法停下回环。
  吴优确实在权衡一些东西,她有一条路,就是转型更偏向业务侧的岗位。她时常也在怀疑自我价值,自己做的那些ppt,真的能指导到真实业务么?
  “行啊,把我拐过去感受业务,是想挖我?”
  “升职失败,又想吃我们小公司的回头草了?您这大佛我们可养不起。”
  只是想给她散散心,换个思路,找点启发。但说出口的话,必然是带刺的。
  “才不是,我们大公司还可以无息贷款。如果去你小公司,连钱都没处借。”吴优也习惯了,还记得车上的仇。
  “是,我绝不会借钱给你的。”李执笃定地说。
  真厉害,俩人嘴这么硬,吃螃蟹估计都不用剥壳。
  落了座,食材都是现捕捞的,不需要加太多佐料,已是鲜香入味。吴优和琢子坐在一起,发现她这阵入职忙,脸都瘦了。几个女孩嘻嘻哈哈地,约好待会儿去湖边吹风露营,打打牌或者直接躺平晒太阳。
  中间琢子接了个电话,然后起身绕到对面的李执身旁耳语。李执抬头看了眼她带着手套的吃货样,指了指座位让她回去,自己先下楼了。
  吴优扭头问:“什么事啊,你哥怎么不吃了?”
  “我妈在附近苏州市区见朋友,正好过来看看我们,顺便吃饭。”
  吴优从窗户往外眺望,看到李执陪着一位气态温雅的老太太过来,旁边还有一位年龄相仿的男士,隐约和她是一对爱侣。
  李家的亲情关系也很奇怪,看两人的距离姿态,给吴优的第一感觉:李执跟母亲倒是没有很亲密。老太太一进门就跟跑出来的琢子抱了下,李执反而是和后面那位男士在闲聊。
  李执的母亲叫顾秀青,沈家姐弟跟她也是老相识了,大家起身介绍了一圈。吴优没有猜错,琢子果然是那种在母亲身边很惹人疼的孩子,用热毛巾擦了手,起身去和妈妈、叔叔一起吃饭。
  吴优对这种热络有点陌生,不知怎么的,一阵晃神。
  李琢特意拉过吴优,之前实习的时候,跟母亲念叨过很多次,基本每周打电话都会提到她的无忧姐姐。顾秀青很是喜欢,她喜欢读书好的女孩子,就像她自己的女儿,也符合她祖上的家风。
  顾秀青出身书香门第,是h洲当地的名族。从晚清民国起就进士举人满门,是久远流传下的底蕴。这是吴优后来才了解到的。
  但不需要这些背景信息,单是看她谈吐和衣着,就知道是有恬淡志趣的人。吴优仿佛有
  一点明白,顾秀青确实更喜欢女儿,甚至原因也似乎可以理解。
  李执和李琢是两种人。难怪她和李琢做朋友,会以为她在和美幸福的家庭;而陈宴又说,李执是有过家破人亡的经历的。
  顾秀青一行人去了隔壁包厢,李执又坐回来吃饭。中间阿诚把楼下现摘的无花果和石榴拿上来的时候,他又去隔壁照看了下,嘱咐了两句。
  吴优想起了她的哥哥吴率,她想起在自己家,父母眼里先看到的永远是哥哥,然后眼角才是她。
  她突然有点同情李执,虽然他不够精英、花心渣男,但对家人是没话说的。李琢住在他买的房子里,沈南雨还说过他刚费了几百万买回老宅修葺。
  可此刻他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吃饭,吴优竟然觉察出一丝落寞。
  吴优的理性评价,既冷漠,也客观:李执这个人,大约是不适合谈爱的;但做朋友和工作伙伴总归是够格的;如果做家人,那简直是满分的。
  第16章 当哥哥。 年轻时范的浑。
  吴优和琢子、沈南风在午后的湖边散步, 远眺光亮的水面,有慢悠悠的小船在枯荷之间穿行。秋日的光线并不灼人,只是暖融融包围在肌肤左右。
  鞋子踩在栈道交错的防腐木上, 轻轻浅浅的声音,与轻柔的波浪声糅合混响。
  终于等到时机解开自己的疑问了。昨晚陈宴提起过李家的背景, 吴优还是想直接问当事人。
  “阿姨保养得真好,旁边那位叔叔也很雅致绅士, 挺登对的。”她巧妙地留够了试探的边界。
  琢子有一丝羞赧, 虽然跟吴优已经是情同姐妹的闺蜜,但是她从未透露过家人的情况。今天不小心被窥到, 挺不好意思的。
  不是她把吴优当外人, 大学同宿舍的姐妹亲密相处四年,她也没有说过。只因为在高中曾经被霸凌过的往事, 让她已养成隐瞒的惯性。
  其实对于这点, 李琢内心一直也无法获得自洽。一方面她被保护地很好, 是可爱无邪、心思坦荡的性格;但过往经历又告诉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朋友就交朋友,家事不要过多往外说。
  李琢自小就成绩优秀、表现积极,高三上学期学校准备自主招生资格筛查, 她就已经够格了。琢子跟同桌是学习搭子, 小男生叫黄琪。和她每天一起做题、上下学买零食,甚至还去对方家里做作业。
  时间长了黄琪大致了解一点李琢家庭,会问一些问题, 比如为什么你小时候的照片那么多,但是怎么不住在原来的镇子。李琢也大大咧咧地讲一些,她知道的也只是个大概:比如她家小时候破产过, 本来住在风景秀美的丽衣古镇。镇上有很大的染料厂,在十多年前那是她们家的产业。
  小男生家庭是关系紧密、重视学业的氛围,转头就随口把学习搭子的信息说给了父母。很多当时的无心之举,经历过重重巧合,就会变形成日后的伤人利箭。
  之后在过完年的春季模考前,有些流言蜚语在学校传开。最后在学校宣传栏看到十几年前的报纸时,李琢也是第一次才知道自己家事的全部。
  她一直以为爸爸只是离开家了。那是母亲和哥哥联手给她编制的一张脆弱的网。想隔绝一些残酷的真相,留一点点温情给她。三、四岁的她还不经人事,只会叫着要爸爸,然后被告诉,父亲只是去了很遥远的南方赚钱了。
  一家人很快搬离了丽衣古镇,去了县城。后来长大了,她想父亲可能真的留在远方,不回来了吧。李琢以为这是一种空缺,可报纸上告诉她的是一种血腥。
  没有意外的,那次关键的模考李琢失利了,也因此失去了自主招生的资格。整个高中部只有三个名额,资格按照这次春季模考成绩排名。之前一直稳坐第一第二的她,这次滑落到第四名。而黄琪则由原来的三名开外,幸运地挤了进去。
  后来李执去学校教务处调监控,在宣传栏贴报纸的,正是黄琪家人。凭借着自主招生的20分,黄琪后来去了北京的top2。而琢子尽管后来被家人努力安抚,高考平稳发挥,去了上海的j大,也算是名校,终归与从小的愿望插肩而过。
  对方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巧妙地在那个时间点,发酵了一个事实。在高考的20分面前,人性不堪一击。
  时光总会把青涩的枝丫磋磨得粗粝,也是在那个春天,李琢懂得了很多事情。她一开始质问过母亲,为什么要瞒着我?
  顾秀青沉默不语,她自己也在努力地忘记,甚至那几年,她已经感觉到生活蒸蒸日上,那个人和事在这个世界存在的痕迹,全部被抹去了。
  李执带着琢子路过一家幼儿园,孩子们在花园里无忧无虑地玩耍。他对妹妹说:“一开始,我们也只是想,你能够和这些孩子一样开心地生活,哪怕只是一阵子。”
  再后来,就总也开不了口,说不出真相。
  琢子想通了,善意的谎言就像虚幻的彩色气泡,破碎那刻让她苦痛。但吹制这个泡泡的人,何尝不是一直在长时期地羸弱抗衡,用谎言来抗衡现实的残酷。
  之后李琢上了大学,哥哥的生意越做越好。李执也教育她,待人不必过于实诚,要学会有所保留。那是他在社会摸爬滚打中学会的处世哲学,他不想妹妹再被非议家庭。
  世界就是这样的,虚张声势有时候并不是个人所愿,而是个人所需。
  于是直到实习和工作的时候,李琢也很少在朋友面前提起家事。
  “很早的时候,我爸爸生意失败去世了。这位叔叔是位高中语文老师,平常写写毛笔字、看看书,陪我妈逛逛花市、听戏曲,挺好的。”
  年轻的脸终究是学会了轻描淡写的表情,也可能是长大了,也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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