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荆梨瘪了瘪嘴:“她就是这么告诉我的呀。”
顾北无奈摇摇头,起身将湿掉的毛巾挂在椅把上:“你知道女婿是什么意思嘛你,以后出门不准再跟别人乱说,容易被人误会。”
他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婿”这个词上,完全没意识到荆梨其实是在夸他帅。
“误会什么?”荆梨问。
顾北有点卡壳,想了想,说:“误会你喜欢他。”
荆梨不解,歪头凑到他跟前:“可是我确实喜欢哥哥呀。”
顾北被问
住了,他顿在原地,心道养孩子是真麻烦,像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了,一个没回答好后面连珠炮一般不停轰炸。
他干脆直接放弃,催促她上床睡觉:“反正以后不准说了。”
荆梨开始混乱了。
怎么以前妈妈教她的东西,在小北哥哥这里都行不通了呢。
吃饭她可以先吃第一口。
洗澡她得自己洗。
连她夸别人是帅哥也不准。
七岁的荆梨在这一刻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小北哥哥只允许他自己是帅哥。
顾北帮女孩盖好被子,床头的旧风扇调到一档,关掉卧室大灯,自己则走到书桌前坐下,将小台灯点亮,翻开作业开始学习。
荆梨在一片昏暗中睁开眼,月光从小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似轻柔缥缈的银纱。
夜晚静悄悄的,她能听出来梧城的蝉鸣和滨宁的不同,因此,她也终于有了离家的实感,心口不自觉漫上一股名为惆怅迷茫的情绪。
对未来的恐惧,以及对母亲的思念,这一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将她的眼眶打湿,荆梨用力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去寻顾北的身影。
只见少年坐在桌前,宽阔的背影挡住昏黄的灯光,似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边,朦胧又不真切。
荆梨那颗动荡不安的心瞬间落了回去,她也没那么想哭了。
忽然间,她突然找到了那两种安全感的区别。
妈妈给予的安全感像雨伞,只要妈妈在,她就可以不惧风雨,一直往前走。
而小北哥哥给予的安全感,则像北极星。
妈妈说过,天空的北部存在着一颗非常亮的星星,叫北极星。
它的位置几乎不会变动,始终指向北方,迷路的人只要抬头看着它就知道家在哪儿了。
小北哥哥,就是北极星。
他或许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但在她失去雨伞,被雨淋湿的时候不会迷失方向,知道她的北方在哪,心便再也不会慌张了。
似是感受了来自背后的注视,顾北下意识扭头望去。
四目相对,荆梨愣住,大眼睛冒出傻气。
顾北无声叹气,他把笔盖好,作业合上,起身关掉台灯,轻声走到床边,将一卷凉席铺在地上,直接躺了上去。
荆梨一时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却见一只手从下面伸到床上。
那手上布满了已经结痂的伤痕。
是小北哥哥的手。
“害怕就抓着。”少年倦懒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以为小姑娘不敢一个人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荆梨眼眶再一次泛热,她小心翼翼地攀住那只手。
顾北收紧手指,温热的掌心轻而易举便包裹她整只拳头。
下一秒,有道细弱的鼻息喷洒在他的手背。
连绵不断,伴随着无声沁润的眼泪。
他心脏一软,又叹了口气。
第15章 family 他舍不得了
chapter 15
那晚在卫生间门口发生的事像一阵烟就这么过去了,顾军第二天并未发作,顾北不觉得放松,反而感到意外,因为这并不符合顾军小心眼的性格。
荆梨就这么在顾家相安无事地住了两天。
第三天晚上刘春迎终于有了信儿。
【明天上午十点,把荆梨带到绿苑小区,我在门口等你们。】
看到短信,顾北下意识扭头去看趴在床上的荆梨。
小姑娘正翻着他的英文读物,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花花绿绿的图画,眉心微蹙,看得格外认真。
中文字都还不会写,倒认上英文了。
这两天顾北不敢让她独自走出杂物间,连吃饭上厕所他都要亲自跟着,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一想到明早就能将荆梨送到她舅妈那里,不用再跟着他像只小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顾北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得以喘息。
他没忍住弯了弯唇角,被抬头的荆梨捕捉到。
小姑娘大眼睛扑闪,下了床三两步跑到他跟前,将书本展开搁在桌上,手指了指示意他看。
顾北垂眸:“一幢大房子。”他挑眉,“怎么了?”
她翻开的那页是一张欧式别墅的插画,色彩鲜艳,十分温馨。
荆梨稚声稚气:“哥哥,房子的英文怎么说啊?”
“house。”顾北软骨头一般托着腮,嗓音懒懒地说道。
“耗,死。”荆梨盯着他的口型,发音用力。
顾北闷笑一声,耐心地纠正她:“不是耗死,最后一个音发的轻一点。”
“house。”
“house。”荆梨这一遍念的很标准,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
顾北如她所愿点点头,给予肯定:“很好。”
荆梨又问:“那家的英文也是house吗?”
顾北摇头:“家的英文是family。”
荆梨疑惑地皱起小脸:“为什么房子和家的英文不一样啊?”
顾北歪着脑袋琢磨如何回答,随后轻声说:“因为房子只是砖头垒成的建筑,房子不是家,只是房子而已,而家是由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组成的,只要你们在一起,不管住在哪都是你的家。”
说罢,他忽然想起儿时初学“family”这个单词时,老师教过的一个记忆口诀——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这句话里所有单词的首字母连起来就组成了family。
顾北神色蓦然黯淡,嘴角的笑落了下去。
荆梨明显没太听懂,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北好奇道:“你问这个干嘛?”
荆梨没回答,而是向他借了支铅笔。
顾北将笔袋里的自动铅笔递给她,见她抱着书本又趴回了床上。
他靠着书桌,沉默地瞧着荆梨在那页上涂涂画画,神情淡淡,黑眸无波无澜,视线逐渐失焦,就这么走了神,好一阵才在静谧中哑声开口:“明天一早哥哥就把你送你舅妈那儿,到她家后你记得要乖乖的,听舅妈的话,别惹她生气。”
不知为何,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情并不如他想象中轻松。
胸口憋闷,似压了块大石。
荆梨画画的动作猛地停顿,她没抬头,也没回话,只是执拗地看着面前的书,大颗大颗的眼泪晕染了她刚画的画。
房内一时陷入安静,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氛围在蔓延。
顾北空咽了一口,喉骨滑动,想再说些什么缓和气氛,可嗓子眼里仿佛被堵住了,嗫嚅半晌只剩一声叹息。
按理说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周,彼此之间也没什么感情基础,最多就是一起从李东家逃跑的那段经历算得上深刻,用陌生人来形容他俩的关系也不为过。
可莫名的,分别时刻真的来临时,一股淡淡的惆怅却在心里蔓延。
顾北闭上眼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矫情磨叽了。
还“乖乖的,听话,别惹人家生气”,又不是他生的,管那么多。
“……”
他皱眉,有些不爽。
或许,就是他管的太多了,心里才舍不得……
-
得知荆梨明天就要走了,吃晚饭时潘文丽难得露出好脸,夹了只中午吃剩的鸡翅膀放在荆梨碗里。
荆梨看向一旁的顾北,见他微微点头,她才道了声“谢谢阿姨”,不太熟练地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吃。
“好歹住了这么些天,她家长就没说要表示表示?”潘文丽忽然跟顾北说。
顾北听懂了她的意思,瞬间如鲠在喉,嘴里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
他费劲吞下去,头都没抬,声音哑涩:“没有。”
潘文丽“哐”一声把碗用力搁在桌上。
顾卫朝用筷尖搜刮咸鸭蛋壳里最后那么点蛋白,说:“行啦,跟孩子斤斤计较什么,让人笑话。”
潘文丽刻意地哼笑出声,不知道在嘲讽谁。
等荆梨将鸡翅吃干净,顾北便拉上她回了屋。
跟那家人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只是他没注意到,在他俩转身后,桌旁的顾军投过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
深夜,杂物间内,睡着的荆梨突然睁开眼,她撑着床板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嘴里砸吧了两下。
晚饭吃的那只鸡翅太咸了,她为了不起夜上厕所睡前就没喝水,导致
现在渴的嗓子都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