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被重视的孩子会用自毁的方式来得到父母的关注,幻想他们看到自己满是伤痕的身体时,脸上流露出后悔与痛苦的神色,以此产生报复的快感,证明他们还在乎自己。
可是这一刻,看到顾北被打击到的受伤模样,荆梨心里没有预料中的畅快。
心头淤堵,气也有些喘不过来。
其实她并不是抱着报复顾北的念头才伤害自己的。
她病了,发病的时候情绪就像进入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只有疼痛才能稍稍让她转移注意力。
可顾北不这么认为。
浓烈的自责与悔恨几乎要将他淹没。
“你到底怎么了?”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眼神夹杂着卑微,“是病了吗?”
“还是……因为我?”
荆梨别过脸,神情恹恹,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再和他纠缠。
“不是因为你。”荆梨哑声开口,“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她故意说着违心的话,把对方扎伤,让他别管自己。
顾北紧盯着她:“那就是病了。”
第79章 疤痕吻 “所以这两年多来,你过得一点……
chapter 79
“没有。”
荆梨与他对视, 眼睛一眨不眨,极为平静地否定。
“你撒谎。”
顾北显然笃定了他的猜测。
“从小到大,你每次骗我的时候都会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你一点也不会撒谎。”
闻言, 荆梨慌忙垂下眼帘:“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你爱信不信。”
顾北嘶哑地质问:“你当我是傻子么, 哪个正常的人无缘无故地用刀割自己?”
荆梨咬了咬唇, 目光厌倦地看着他:“我自己的身体我爱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你管不着。”
说罢, 她尝试着抽回自己的手, 可顾北却抓得越发牢固,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断。
“放开我!”荆梨吃痛地低吼出声,眼圈赤红,情绪再次面临崩溃。
“不放!”
顾北跟她较上了劲,他知道,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她离开。
“你今天不把这事说清楚, 我不会让你踏出房门半步。”
他不顾荆梨的反抗,直接将人扛在肩上, 走进卧室放在床上, 在她翻身逃离前整个人压了上去, 将她的双手禁锢在两侧。
男人坚硬的身躯如山一般倾倒而来, 熟悉的温暖将她包裹,荆梨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只剩疲惫。
为什么总是这样……
凭什么每次都要按他的想法来。
找不到舒缓的发泄口,荆梨干脆抬头狠狠咬在顾北的脖子上,尖利的牙齿叼住那块脆弱的皮肉,泄愤似的不断使劲。
耳边传来男人压抑的闷哼, 他疼得额角青筋直跳,却仍一声不吭,动都没动一下。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丝丝腥热的液体浸润唇齿,荆梨才如梦初醒,立刻松开牙齿。
她惶然地盯着那一排冒出血珠的牙印,眼泪无声滚落,没入鬓间。
“解气了吗?”
顾北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俯视着她的瞳仁如墨般漆黑。
荆梨的唇被血侵染,愈显得脸色惨白,她偏过头不去看他,拒绝交流的姿态,嘴里只重复一句“放开我”。
顾北低头轻柔地抿去她眼角的泪,竟有种讨好的意味。
滚烫的唇触到眼尾的刹那,荆梨呼吸颤了颤,手指蜷紧。
男人的喉结随着吞咽而上下滚动,齿间溢出沙哑如梦呓的低喃:“荆梨,求求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病了?”
“求我?”荆梨讽刺一笑:“你能不能别装出一副很在意我的样子。”
她摆正脑袋,迎上他的目光,无悲无喜:“我觉得很恶心。”
恶心……
听到这话,顾北感觉身体里似有什么东西在瓦解,疼得他难以承受。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力。
他好像……真的把荆梨弄丢了。
“如果两年前我选择留下,你还会这样伤害自己吗?”
沉默半晌,顾北拧着眉,眼神哀恸,换了一种方式问她。
荆梨这次没有逃避,定定地直视他,放弃继续隐瞒,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不会。”
话落的瞬间,她清晰地瞧见顾北脸上浮现绝望的神色。
男人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的眼皮上,顺着流入眼睛里,荆梨下意识闭上眼,泪水从眼尾滑落,不知是谁的。
顾北自言自语般喃喃出声:“所以这两年多来,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她的心脏用力揉搓,荆梨鼻息微促,被泪打湿的眼睫不停颤动着。
没吭声,代表着默认。
四周陷入死寂,只余身上男人低到不可闻的哽咽,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到她脸上,汇聚成最小的河,流淌进她的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北哭成这样。
她的哥哥向来要强,哪怕曾经被命运折弯了腰,也从未这样狼狈过。
“我后悔了。”
顾北俯身埋在她颈窝,浑身的傲骨仿佛被打碎了,只余令人心颤的脆弱与无助。
“我不该离开你的,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对不起小梨……”
不管是爱上他,还是因他的离开
而生病,荆梨才是这段关系中最大的受害者。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认了。
荆梨睁开眼,眸光黯淡。
她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让顾北知道她生病的。
可局面还是进展到了这一步。
果不其然,她得到了顾北“忏悔”一样的怜悯。
他一定惊骇极了吧。
她竟然爱他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那不如将裂口撕得更彻底一点。
荆梨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对面的架子上,下一秒,忽然没有任何情绪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伤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吗?”
顾北身体一僵,抬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那个可以留声的小熊玩偶。
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心头一震。
“在你离开的第二个月,它也跟着坏了。”
荆梨还记得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雷雨,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枕着小熊柔软的肚子蜷缩在被子里,像小时候一样,听着顾北录下的声音度过漫长而可怕的黑夜,等他回家。
【小梨乖,哥哥在呢。】
屋外雷电交加,被子里空气稀薄,她闭着眼神情木然,每按一下小熊,男人温柔的嗓音便能盖过那可怖的雷声。
不知按了多久,雷声还未结束,可小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那一刻,无尽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吞噬了她的理智。
一如多年前,她因小熊没电而突发高烧,荆梨抱着它的“尸体”,任由手腕流血,盯着天花板直至天明。
自此,数不清的怪物充斥在荆梨往后的每一个夜晚,而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东西,随着顾北一起抛弃了她。
“我把它修好了。”顾北颤抖地捧起她的脸。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荆梨平静地望着他,鼻音浓重,“就像我不再需要你一样。”
顾北闻言心跳都暂停了下,自欺欺人道:“不,你需要我。”
他默了默,又垂下眼,嗓音沙哑至极,“我也需要你。”
荆梨清楚,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无法推开他,便干脆不再言语。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好?”
顾北眼神卑微,仿佛对待珍宝一般轻轻握住她的左手腕,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温柔地吻在那些疤痕上。
荆梨猛然怔住,被他这个举动惊得呼吸一滞。
只见顾北垂头虔诚地啄吻她腕处的伤疤,落在皮肤上的气息又热又烫,他甚至伸出舌尖,细细舔舐起来,已然结痂的疤痕忽然变得好痒,这种痒一路蔓延至胸口,浑身顿时酥麻一片。
“这样会疼么。”
男人小心翼翼地问,视线与她的纠缠在一起,眉眼深邃含情,极为认真地在舔她,像只求主人原谅的小狗。
荆梨猛地红了耳朵,盯着他心脏怦然不止,一时忘了动作。
直到那吻逐渐往上,落在她的唇间,荆梨才后知后觉地推开他,逃似的从床上爬下来。
顾北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搂住她的腰,胳膊紧紧抱着她,力道重得仿佛要将她勒进身体里。
他吻着她的后颈,鼻尖磨蹭着她柔软的发丝,嗓音黏滞:“宝宝,我陪你一块治病,只要你能好起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炙热的呼吸不停喷洒在颈间,荆梨痒得扭头躲避,抓着他的手臂颤声埋怨:“你没回来前我已经快好了……”
言外之意——你就不该回来。
顾北却跟没听懂似的,开口打断她:“我应该更早一点回来的,害你受这么大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