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琴雾站在琉璃百合前，双手乖巧地垂于两侧，蓝紫色眼眸里盛满了委屈。
魈突然就知道人类为何对小猫那么纵容了。他抿唇，伸手将杏仁豆腐轻推到了琴雾面前。他的本意也只是想敲打她一下，让她不要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
什么头发真柔顺、挑染的发色特别有艺术感、眼睛像宝石。再比如……说他腰细。
一听就让他眉头上方突突直跳。
清淡的杏仁豆腐实在不符合琴雾的口味，但她也不敢乱提要求，怕最后豆腐都没得吃。
琴雾随便吃了几口应付后，看着窗外太阳晕出的一道道光圈，来了勇气，提议道：“天气这么好，不如出去晒晒太阳？”
魈端起碗和勺子，没有搭话。
等他将瓷碗送到一楼又回来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琴雾开始编借口：“你看，植物是不是都得晒晒太阳的？没有太阳就不能光合作用，就……就会枯萎！”
光合作用又是何物？
怕琉璃百合真的枯萎，魈叹了口气，端起花盆放到了窗台上。
温暖的阳光均匀地铺撒在肌肤上，琴雾感受着久违的温度，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好久没有这么晒过太阳了。”
在上一个世界，她中了毒，只要一晒太阳，血管便会慢慢破损。紧接着全身开始淤血，需要进行万分痛苦的血管内皮修复手术。
再上一个世界，她是得了绝症的病人，成天躺在病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偶然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都是冷的。
刚成为花灵时，虽然也会受到自然的影响，但这些影响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
落在身上的雨会穿过她的身体，虽然带着冷意。同样的，照在身上的阳光，也只有些微温暖。
直到她能被这个世界触摸到，她才重新感受到了太阳的温度。
许久没有晒过太阳了……
魈记得：“钟离刚把你送来望舒客栈的时候，我记得我一直把你放在窗台上。”
言外之意，她这话有问题。
琴雾突然一怔，支吾道：“可……可是我当时还不能真正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对！你可以把这当成花灵的特殊之处！”
“你如何断定当时的感觉不是真实的？又是如何确认现在的感受是太阳真正温度的？”
魈突如其来锋利的问题让琴雾惊出一身冷汗来。
倘若之前她不曾晒过太阳，便不会知晓晒太阳的感受。而倘若她之前便知晓，则她撒了谎，她并非一诞生就是花灵。
好敏锐的洞察力……
原来并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撞仙人。
琴雾张张嘴，清晰地看见魈那鎏金般的眼眸里乍现寒意。
第15章 耳畔温热的呼吸
琴雾羽睫轻颤，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能感受到来自仙人的压迫。电花火石之间，琴雾躲开魈的眼神，半坦诚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之前是人类……”
“我……我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我睁开眼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琴雾的眼神开始颤抖，她永远都记得她睁开眼到第一个世界的时候。当时她解锁的功能不多，系统只简单告诉了她来龙去脉：想回家要攻略七位对象。
是后来慢慢地，琴雾才想起她下意识坚持下去的决心：一位被她称之为“哥哥”的少年。
这种被人质疑身份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琴雾苦笑：“如果说我‘接近你’，或者说‘被迫接近你’是有所图的，那就是——我想回家，想见我的家人。”
“只是……我已经不记得我有什么家人了。就算记得，过去这么久了，也许他们已经……”
后面的话琴雾说不出口，但声音已经哽咽了。
魈张张嘴，看着那颗不到他手心大小的脑袋，语气放缓了些：“我以前……因为很相信别人，酿成过大错。”
所以此后认识的每一个人，他都很难再轻信。
他这是在跟她解释吗？
琴雾睁大眼睛茫然地抬头，看见魈一脸别扭地移开了视线。
“我知道的。”琴雾表示理解。
她去了七个不同的世界，被道貌盎然的主掌人欺骗利用过、见过两面三刀的“烂好人”，从傻白甜学会了“扮猪吃老虎”，自然明白遇见一个陌生人时下意识的警惕心。
“晒太阳吧。”
魈怕琴雾问起他酿成过何错，立马转移了话题。
琴雾看向远方，阳光让眼前的一切变得眩目。她伸伸懒腰舒服地眯起眼睛，身后是璃月最靠谱的仙人。
算了，进度慢就慢吧。
魈又想起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他回过神来时，琴雾已经倚着花盆睡着了。魈想把她捧到花瓣上，再把花盆搬进屋内，手却直直地穿过了琴雾的身体。
碰不到……
但分明她又能碰到他、能吃东西。
“怎么了？”
感受到耳畔温热的呼吸，琴雾茫然地缩了缩耳朵，低头发现魈的手从她身上穿过去了一半。
琴雾怔怔地抬头看了魈一眼，伸手覆在了魈手上。
柔软的触感让魈眉间微蹙，他收回手，心底的迷惑愈甚了。
琴雾能碰到他。
他却碰不到琴雾。
嗯……
“太好了！”琴雾手掌一拍，眼睛都弯成了月牙，“这样你就不能乘我睡觉的时候揍我了！”
他想打她，根本不需要挑时间。
魈自动忽略琴雾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看着琉璃百合示意道：“回房间睡吧。”
“好吧……”
琴雾乖乖跳上去，看魈这副坦然接受的模样，总感觉哪哪不对劲，她叉腰问：“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宠物了？”
魈那偶尔散发的温柔气息，就好比人类对宠物总是莫名的容忍一般。
魈问：“那我应该把你当成什么？”
果然！
就是把她当成宠物，啊啊啊，可恶！
琴雾呲牙咧嘴好几秒，撑着脑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把她当朋友？
不可能，高高在上的仙人哪里看得上她这个小花灵朋友？
那……把她当队友？
更加不可能了，他们两个一同迎敌，她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这么想着，琴雾怏怏不乐地垂下了脑袋。
看着琴雾沉默的样子，魈开始认真思索起该以何种态度跟花灵相处。
不能当成宠物的话，该当成什么呢……
这样的问题一直持续到几天后、魈又一次解决完魔物，仍然没得出结论。
街边有不少新面孔，卖冰糖葫芦的旁边多了个枫丹小摊，花瓶带花一起卖。魈对此不感兴趣，照往常准备走过去，突然瞥见了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走一走瞧一瞧啊，正宗的枫丹自动机器！由枫丹科学院优秀毕业生亲手打造，假一赔十！”
一身枫丹装扮的商人在顾客的注视下，骄傲地挨个展示：“这个铁桶，可以自动洗衣服的！将衣服放进去盖上盖子启动，程序完成后，再打开衣服就是干净的了！”
枫丹商人说完，围观的人群边鼓掌喝彩，边朝里挤了挤。
商人满意地扬头，接着又弯腰，拿出了另一个新鲜玩意：“这个——解放双手的自动扇子！只要接上我们枫丹独有的能源，机器里的扇子就会一直旋转、吹风，直到能源耗尽！最重要的是——一块能源，就够你用足足一个月！”
围观的人本来就对新鲜玩意很好奇，听说花小摩拉能吹大风，当即就乱成了一团。
自然，这些没有什么判断能力又喜欢跟风的人不是魈的故人。
这堆人中不断提出质疑和自己独特见解的才是魈的熟人：化名闲云的留云借风真君。
“想法很不错，但你是否得先证明这机器洗衣服的效果和效率——”
“三片风叶旋转带风的想法确实有意思，不过只能定点吹，还是有弊端的——”
闲云的话最终都被热情的顾客们挡在了外面。
魈看着还在往这边凑的人群，不想自己身上的业障影响到他们，当即便往一旁退去，不料抬头的一瞬间跟闲云对视上了。
闲云似是不在意方才发生之事，轻咳一声朝魈走来：“降魔大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几天前魈还拜托她做过木屋的机关。
闲云见魈一副想躲得远远的神情，就知道他观察她很久了。
她扶了扶镜框：“普通人类发明的东西还是不够完善。”
魈沉默不语。
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闲云一眼就看出来：“降魔大圣是找我有事？”
不然依照魈的性格，他早就闪身离开人群了。
闲云问：“难道是……你前几天找我做的机关需要改进？太简单了的要求，我可懒得做。”
说起这个，闲云就一头雾水，要不是她有仙术，能看出魈身体无恙，她真得怀疑魈是不是中邪了。好端端一个仙人，竟然对玩偶木屋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