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麦考夫觉得这样的记忆不真实,他不可能会陪她去看电影,音乐剧就更别提了,他讨厌音乐剧。
“是的,我知道了。”有人听到了他心里的抱怨。
这是属于康斯坦斯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他紧张地转过身,茫然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位优雅的黑发女士,她坐在在诺森伯兰大街上的甜品店里,正托着腮无聊地看向窗外。她是二十二岁的康斯坦斯,麦考夫站在她面前,两人仅隔一面窗户对视着,但她看不见他。
店长克里斯亲手将打包好的草莓布丁送到她手里,一脸揶揄地问她,为什么不直接把男朋友带来。麦考夫看到她眨了眨眼,有些无奈地将视线移向别处,她说,他可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然后她转过头,她的脸被一种阴暗的颜色笼罩,眼里的悲伤越积越厚,沉得几乎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她又嘴角一弯,朝他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她说了一句话,是对他说的。
他听不到了,他发誓自己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于是她又在他心里重复了一遍——他可能也不喜欢她。
无端的黑暗和孤独再次向他涌来,麦考夫觉得精疲力尽,他紧闭着双眼,将头转开去。
半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告诉自己,“我不孤独。”
第9章 好戏上演
白厅的工作就算再枯燥,也比帮自己上司善后有趣。
康斯坦斯也常因自己新上司时常闹出的笑话和出格的行为而感到头疼。就像她现在正着手处理大臣被《每日电讯报》记者拍到的一些不雅照片——跟男人的亲密照——真不愧是自民党最上镜的大臣,哦还是一名有家室的大臣。
她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大学同学,也是《每日电讯报》主编之一的亚特伍德打了个电话,软硬皆施了一番,才让他打消借这篇新闻报道大出风头的念头。
挂断电话后,康斯坦斯想了片刻,将照片放进书桌的最下面一层的抽屉里,然后锁上。她将钥匙放进包里,心里感叹着布兰登这个大臣至少还要再当一年。
内阁重新洗牌的时间大概取决于保守党还能容忍自民党有多久。
估计也不会太久。她目光一暗。
此时杰瑞米拿着一封信件走了进来,他见办公室放置的电视是关着的。于是顺手打开,液晶屏正播放着bbc的热点新闻。
听见电视传来的男主播声音,康斯坦斯从文件堆里抬头,就看见他那身深蓝色的威斯伍德牌的两件套西装居然搭配了一条松石绿斜纹领带,还打了个糟糕至极的半温莎结。
因这过于可怕的搭配,她的表情一言难尽:“你这领带……”
“怎么了?我觉得还可以呀。”杰瑞米低头自我欣赏了一番,然后想起手中的信件,将信递了过去,“匿名信件,收信人是你的名字。”
康斯坦斯接过这看起来格外普通的信,手指上下翻看了一遍,确认没多大问题,正准备拆信,却被电视正在播放的一则新闻分了心神:“据bbc记者报道,交通部副部长贝丝·达文波的尸体在伦敦一座建筑工地被发现,经警察初步调查显示为自杀。而这已是自十月初的第四起自杀案件。”
又来一起自杀案件。为什么说又,因为国防部那边的舆论还没处理干净。
她沉思片刻,一脸凝重对杰瑞米说:“帮我安排一下今天的午餐,就定在改革俱乐部。”
没办法,雅典娜俱乐部到现在还不允许女人进入。
事实上跟内政部的人打交道并没有比情报机构的人轻松到哪里去。
安德莉亚迫切地想从内政部调到财政部工作,借此搏个远大前程。但康斯坦斯却表示自己无权过问文官晋升的具体事项。但她暗示安德莉亚可以从今年的年终考核入手,做点文章。同时她还表示,财政部首席秘书可能会遭遇一点小危机。
安德莉亚知道康斯坦斯在白厅消息灵通。于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她开始问康斯坦斯今天来的目的。
康斯坦斯将煎牛排细心地切割成一块一块的,但不入口。她放下刀叉,满意地看了一眼,抬头问安德莉亚:“你知道交通部那位的消息吗?”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今天一大早苏格兰场的人就来通知了,怎么?”
“国防部那位的事情还没解决干净,最近……外相也遭遇了一起不太好的意外,” 康斯坦斯原本笑着的脸渐渐变得凝重,“总之,这起自杀案尽量低调处理,任何细节都不要跟媒体透露。”
“来不及了,”安德莉亚看了一眼手机,她脸色难看地解释:“苏格兰场下午准备开记者会向公众解释这几起自杀案。”
真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康斯坦斯只好放低自己的要求:“不要提国防部。”
“涉及到国际纠纷了?”安德莉亚并不了解内情,她见康斯坦斯沉默,只好答应下来,还顺便感叹一句:“内政大臣要是知道苏格兰场擅作主张,恐怕要气死。”
“不过,她好像天天都在生气?”
作为内阁里唯一一名女大臣,内政大臣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确实有点当年撒切尔夫人的风范。但如果遇到笑里藏刀的威廉姆斯和做事滴水不漏的麦考夫就确实有点不够看了。
遭遇到两位大人的合力围攻,她提出的新移民政策再次铩羽而归,首相显然更倾向于经验老道的威廉姆斯和得力助手麦考夫他们的意见。
会议结束后,气急败坏的内政大臣匆匆离去,只留下麦考夫和威廉姆斯还在会议室里等着首相,看样子是有事相谈。
麦考夫要谈的是关于下院针对情报机构滥用职权严刑拷打恐怖分子的质询。巧合的是,威廉姆斯想谈的也是这个。
站在在黑白相间瓷砖铺设的地板上,麦考夫冷眼看着威廉姆斯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首相。
只消一眼,麦考夫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声。
首相低头仔细翻看手中的文件,待抬头看麦考夫时,棕色眼珠泛起一层担忧和疑虑。在威廉姆斯鼓励的眼神下,首相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定:“麦考夫,我打算设立由最高法官出任主席的委员会,专门负责研讯包括军情六处在内的情报和反恐机构,曾是否严刑拷问嫌疑恐怖分子。”
但他并没有将可能施行的处理方案说出来,而是绕了个弯——“所以,这个委员会……” 说到最后,他的底气有些不足。
“我明白,首相大人,” 麦考夫的视线缓缓从气定神闲的威廉姆斯落在首相脸上,看见首相迟疑不安的眼神,他挂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点头表示理解:“此次调查不会有任何情报人员参加,包括我。”
威廉姆斯站在首相身后,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待到麦考夫答应此事后,只是像看后辈一样,慈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这次调查与他毫不相干。
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麦考夫不太喜欢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态发展,他以前从没有发现威廉姆斯这个人的危险。他沉思着,似乎想从大脑里调出有关威廉姆斯的一切信息。
或许他们之前曾在威严庄重的议会大厦擦肩而过,又或许在某次高朋满座的宴会上威廉姆斯曾给予他亲切的问候。在麦考夫的印象里,威廉姆斯鲜少暴露在鲜花与聚光灯下,他将自己隐没在那些热衷宣传自己的政客身后,为他们出谋划策,争取选票,最后赢得大选,而他抽身而退。
在这一点上威廉姆斯与麦考夫近乎一模一样。在政治的权力范围内,他们似乎是卑微次要的角色,实际上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麦考夫在想,威廉姆斯他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执政党党鞭长,党内地位等同情报机构的掌权人,麾下议员的丑闻他手握不少,但威逼利诱的手段却很少使用;私生活干净,家庭生活美满,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看起来毫无黑点,至少在mi5送过来的个人报告上是这样的;追逐权力,但又十分克制,如果他想要当首相,根本就轮不到现在稳坐唐宁街十号的那位。所以,他到底想要什么?
就当麦考夫带着不解,将视线投向窗外时,却清楚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康斯坦斯·阿普比。
这是距白厅街最近的一条商业街,夜幕低垂下,唯有这里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康斯坦斯正在街上的一家老牌男装店里挑选领带,而站在她对面,看起来颇为无聊的就是杰瑞米。
“这条的颜色多适合你这身西装。”康斯坦斯取下一条暗红色丝绸领带,隔空比着杰瑞米的西装试了一下。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顺手又挑了几条领带,让店员一起包好。
杰瑞米也没拒绝这突如其来的礼物,他双手抱臂放在胸前,琥珀色的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好奇心,“为什么要为我买领带?”
“因为你的搭配太难看了。”康斯坦斯直言不讳道,她接过店员递来的包装好的领带,递至他眼皮下,“你之前明明挺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