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多洛莉丝松了口气。“我看您一直不说话,正担心自己是不是送错了礼物。”
  不,这可能是她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康斯坦斯笑了笑。“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朋友。八年前,她也送过我一张乐谱。”
  多洛莉丝看起来有一点迷惑。“朋友?”
  “是的,”尽管念出朋友这个单词时是多么的生涩拗口,但康斯坦斯仍坚持自己的看法,“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多洛莉丝愣了两秒,在康斯坦斯注意之前,她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低垂的目光中有丝古怪的情绪一闪而过。
  八年过去了,康斯坦斯,你怎么还是这么愚蠢。
  骑士桥别墅堆满了来自赫敏的生日祝福。
  康斯坦斯一向知道她的这位学姐擅长熬制魔药。但这十年如一日送魔药的习惯能不能与时俱进一下?
  胡适饮料、补血药、镇定剂、咳嗽药水、生死水、缓和剂、福灵剂,爱情魔药……复方汤剂居然还有生发药剂,感觉就差没给长生不老药了。
  她挑了一些对汉弗莱有好处的魔药。随着年岁的增长,汉弗莱的精力也大大不如从前。再加上之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让这位自信能够跟女王陛下赛跑的前内阁秘书开始杞人忧天。
  比如在下午三点左右,按照惯例,女王陛下会在bbc one上对她所有英联邦的人民直播圣诞祝福。但守着直播的汉弗莱却一脸担忧地表示,自己明年可能听不到这份祝福了。
  他这到底是在诅咒谁?
  康斯坦斯翻了个白眼,跟德雷克面面相觑,他们同时耸了耸肩,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夜晚降临,阿普比老宅的圣诞树被装饰得格外华丽亮眼,高大的冷衫树挂满了各色的彩带和闪烁的小灯泡。树下堆满了亲朋好友提前送来的礼物,精致的包装盒被德雷克摆放得整整齐齐。
  越靠近餐桌,食物的香气就越发浓郁。来自苏格兰的烟熏三文鱼、塞满洋葱和鼠尾草的烤火鸡、浇上白兰地奶油的百果馅饼,还有味道更加香甜的热红酒。
  只可惜有人不解风情,在吃饭的时候总要念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以往圣诞节,他们这对祖孙都是以吐槽政客和皇室丑闻为主题,比如今年约克公爵被揭发认识一名在美国被判监的恋童富商,或者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包庇卡扎菲次子的博士论文抄袭等。
  但没想到汉弗莱话锋一转,非要询问康斯坦斯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从国家大事转变成家长里短,这让她不得不承认,汉弗莱的大脑确实已经趋向于一般的老年人。
  康斯坦斯很不适应。她宁肯他继续念叨现政府施行财政削减的利弊,也不愿他变成这样——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儿女孙辈身上。
  说起儿女孙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吉姆他还是不愿回来。
  古典庄重的餐桌上只有她跟汉弗莱,还有德雷克。
  跟去年相比,还少了一个人。
  “那位先生……他没有来?”汉弗莱也想到了麦考夫,他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康斯坦斯。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僵硬。
  还是说,这两个人彻底闹掰了?他心里想道,若这真能变成事实,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康斯坦斯放下手中的刀叉,她似有不解。
  “汉弗莱,为什么你这么不喜欢他?”
  汉弗莱挑了挑眉,似乎就在等待她这个问题。他罕见地没有逃避这样的问题,也没选择用那一套文官冗长的话语来搪塞她。
  “康妮,”他的语气郑重,“我希望你能遇到一个能把你放在首位考虑的人。”
  不是像他,也不是像威廉姆斯,更不像福尔摩斯那样的人,他们往往有更重要的职责或使命,他们决计不会将家庭或者个人私欲凌驾于一切之上。
  设身处地的思考一下,汉弗莱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孙女再遭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那场车祸就是他的底线。
  居然怀有这样的期望,康斯坦斯哑然失笑。
  她目光怔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哪有人会把她放在首位,康斯坦斯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上。
  气氛逐渐尴尬之际,门铃作响,这让在场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直到德雷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匆匆忙忙去迎接客人。
  “打赌吗?”汉弗莱挑了挑眉,“我赌不是福尔摩斯先生。”
  康斯坦斯其实没什么兴趣,但是一想到白厅流传的传闻——某位内阁秘书打赌从未有过败绩,她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
  “赌注?”
  “暂时保留。”汉弗莱一时也没想到合适的赌注,他只好模糊不清地说道。
  总之他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一点,姓阿普比的都是通病。
  来者脚步匆匆,康斯坦斯只是听了几秒,就已判断出不是麦考夫。
  但又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呢?
  汉弗莱望着来客的目光有一瞬的震惊。但他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只是握着刀叉的手有些不稳。
  康斯坦斯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她看见德雷克为莫里亚蒂拉开椅子,他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配套的领带和昂贵的钻石袖扣,整个人看起来有种慵懒随性的气质。
  面对汉弗莱时,他很好地收敛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康妮,你输了。”汉弗莱目不斜视,身子坐得极正,仿佛是特意装给别人看的。
  康斯坦斯不接他的话,只顾着自己啜酒。
  汉弗莱面上浮现一丝尴尬,他清了清嗓子,“你——”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莫里亚蒂,“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汉弗莱得过古典人文学科大考第一名,但他转移话题的本领实在是差劲。
  康斯坦斯弯了弯嘴角,她偏过头,朝莫里亚蒂递个眼神。
  拜托你——她二十七岁生日这天是真的不想陪汉弗莱去医院。
  莫里亚蒂笑得随和亲切:“先生,我目前经营着一家私人心理诊所,闲暇时间会指导一些朋友,呃……指导他们如何解决生活中的麻烦。”
  怎么会有人把犯罪咨询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朋友?”汉弗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他是一个什么奇葩。
  “见过几面。”莫里亚蒂从善如流地改口。
  汉弗莱靠在椅背上,一副沉思的神态,他的大脑正在调出莫里亚蒂这几年的资料,显而易见,资料相当少,这让他有点无计可施。
  “牛津大学一等学士学位毕业?”
  “是的。”
  “伦敦大学心理学教授?”
  “是的。”
  “不抽烟不酗酒不烂赌不通奸私生活干净?”
  “是……是的。”
  顿了顿,汉弗莱露出惋惜的神色,“你倒是很适合从政。”
  莫里亚蒂琥珀色的眼珠露出几丝不屑,他将视线移到默不作声的康斯坦斯身上,嘴角微翘,“我觉得康妮就做得很好,就是——”
  “优柔寡断。”汉弗莱点了点头。
  “过于念旧。”莫里亚蒂应声附和。
  “呵,”康斯坦斯抱臂,冷冷地看着他们,“至少我现在头发茂盛,还有牛津大学哈克学院院长亲自颁授的名誉硕士学位。”
  被怼到痛处的两人立刻闭上了嘴巴。德雷克笑眯眯地为他们端上了热乎乎的蛋奶酒。
  但有人明显不开心了。
  “真是便宜他了,”汉弗莱喝了酒之后,哼哼唧唧地说道:“一个伦敦政治经济学院三等学位出身的人,牛津大学居然愿意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学院。”
  “哈克首相还是不错,至少我是他政策的受益者。”康斯坦斯意有所指,她在指责汉弗莱当年极力反对机会均等政策的行为。
  “康妮,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女性歧视者,我相当支持妇女从政!”脸涨得通红的汉弗莱极力反驳道。
  “全体六百五十名国会议员当中只有五十四名妇女。外交部接近五万的文官中只有一万名妇女,其中只有三十多名达到了高级文官的地位。如果这不算歧视女性,那还有什么不算是?”
  说完这一席话,康斯坦斯就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汉弗莱张了张嘴,似乎有点委屈,随即他气呼呼地转过头,表示不想再理会这个只会帮着外人的小孙女。
  “你说,”汉弗莱盯着正在看热闹的莫里亚蒂,非要他来断个是非,“我什么时候不支持她继续从政,她第一次去唐宁街十号,还是我亲自带她去的呢!”
  “我讨厌那栋房子,去年圣诞节我就想炸掉它。”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以,你炸之前通知我跟汉弗莱一下,因为有些文件我们必须要偷出来。”康斯坦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砰——”汉弗莱的酒杯重重地落在桌上,他瞪大眼睛望着他们,“你们不会是说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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