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好的,教授。”
  “愚蠢的东西!”
  狠狠挂断电话的莫里亚蒂侧过头,就看到威廉姆斯也同时放下了手机。
  他摇了摇头,“无人接听。”
  “这很不对劲。”莫里亚蒂敛起脸上愤怒的神色,他冰冷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威廉姆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威廉姆斯没有理会,他略加思索后,问道:“莫兰是不是说他昨天载汉弗莱回家时,带回了一条狗?”
  莫里亚蒂听到他的话,迅速打了个电话给莫兰,凝神听完后,他简要概括了一番。原来那条狗是布莱顿先生的,这几日他正好出差。所以就将狗暂时寄送到汉弗莱家中收养。
  至于布莱顿先生,威廉姆斯显然知道他是谁,“汉弗莱在贝利奥尔学院突发急病时,是布莱顿先生恰好在现场为他做了急救措施。”
  话音刚落,两个人面面相觑,威廉姆斯眼里的担忧远胜过震惊。
  他缓缓地偏过头,听到莫里亚蒂咬牙切齿道:“这是一个圈套。”
  威廉姆斯闭上了眼,他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要苍老和衰败,就像一株即将死于寒冬的雪松,毫无生机与活力,连枝叶都透着腐烂的气息。
  “不,”他说,“这是复仇。”
  安西娅挂断了电话,她看上去比以往要严肃得多,“根据阿普比小姐身上的定位跟踪器显示,她目前的位置应该在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城堡附近。”
  “那是布伦丹的障眼法,”麦考夫毫不犹豫地否决了这条情报价值,随后他十指交叉顶着下巴,呈思索状。
  他对布伦丹的能力太过了解。这个一度曾是大英帝国最优秀的间谍,拥有的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意志力跟决心,他就像是个变色龙,能适应任何环境,能处理任何极端事件的发生。
  那样一个心细的偏执狂,选择一个人居住在偏僻的地方,在一个他可以控制的环境之中,用自己的方式进行一场早有预谋的报复。
  就像康斯坦斯说的那样,间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骗子。
  而现在,一个骗子却光明正大地威胁另一个骗子。
  “显而易见,这张明信片是他给你的暗示,”夏洛克摸着印在明信片上那光滑的照片——黑白分明、严肃庄重的唐宁街10号大门,寓意着大英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力。
  又何尝不是在警告麦考夫?
  夏洛克凝视着麦考夫,表情一如既往的冷静,“他是什么类型的爆炸犯?为了传播恐惧的恐怖分子,拥有特定人群目标的政治爆炸犯,还是通过爆炸来发泄情绪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不管是哪种类型,布伦丹一定是想从你手里夺回控制权,那么他就一定会来找你。”
  不,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
  麦考夫眼睛眯着,他此刻还能维持住脸上的冷静,他用一种缓慢而复杂的目光打量了夏洛克一眼。
  “绑走康斯坦斯,就是为了让我做出选择。”
  而此刻,没有人知道选择的另一边是什么。
  让福尔摩斯们并不意外的是——属于艾琳·艾德勒的手机在那张光滑的褐色木桌上震动着。就像是在不停催促他们快来摁下这场游戏的开始键。
  “小福尔摩斯先生,您最近过得还好吗?”布伦丹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这一声亲切的问候混杂着奇怪的杂音,麦考夫还在思考,就听他话锋一转,进入正题:“我十分感谢您的叔叔那些年对我的照顾。所以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我特意为您准备一份礼物。”
  “哦,不对,”布伦丹从椅子上晃晃悠悠地起身,他的视线放在另一处监控屏幕上,“事实上,我还为阿普比小姐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时候让她知道当年爆炸案的真相了吧?”他轻飘飘的话语中混淆着刺骨的恨意跟不屑的嘲弄。
  “这有什么意义!”麦考夫倏地起身,他目光锐利,竭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她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让你的命运发生任何改变。”
  布伦丹仔细地打量着屏幕里的康斯坦斯,她看上去就像是博物馆展览的一座艺术雕像,一动也不动的,唯一能辨认她还活着的证据就是那双绿眼睛。
  怀疑、彷徨、不安,就像是森林里被抛弃的一只小鹿,光看那双眼睛,就觉得心快碎了。
  他用手掌挡住了她的眼睛,然后用不紧不慢的语调说:“天鹅将死时要唱歌,人死之前也应该认清世界,不是吗?”
  麦考夫的心跳得极快,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着他的大脑。
  他听到电话的另一头,布伦丹用最温和的语气诉诸着最可怕的威胁——
  “阿普比小姐,安分点哦,要不然你的祖父会沦落到跟你父亲一样的下场。”
  该死的,他就知道布伦丹一定留有后手!
  麦考夫竭力保持着理智,他眼前似乎出现了康斯坦斯泪痕狼藉的脸庞,眼里的悲凉与痛楚,刺得他的心脏一阵绞痛。
  “你——”他深呼吸,嘴唇毫无血色,就算是多年居于上者的气势也没能压住眉梢的忧愁,他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都尽量满足你,”
  “只要你别伤害她。”
  布伦丹惊讶地挑了挑眉,他望着窗外的景色,脸上的茫然一闪而过,三个月以来的悲凉,突然又像一阵微风再次笼罩着他,散开了又会聚拢,聚拢了又散开,永远都没有结束的时候。
  奇怪,怎么都在问他想要什么?他还能想要什么呢?
  他想回到被科尔文夫妇收养的那一天,他会告诉他们自己还有一个妹妹,她叫艾莉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他想回到被鲁迪·福尔摩斯招募为间谍的那一天,他会微笑地拒绝成为赌注之刃,不管后果会如何。
  他还想回到艾莉亚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的那一天,他想自己会不顾一切地把她救出来。不,关于艾莉亚,他更应该回到她跟那个男人认识的那一天。
  时间永远都无法倒流,就像他的人生无法逆转一样。
  但他的人生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崩塌的?
  是那一件件不得不执行的任务,还是同胞们在他面前轰然倒下的瞬间;是他沾满鲜血的手,是他无处可躲的罪孽,还是戴在他头上的矛盾称号——「mi6历史上最优秀的间谍」或「ira恶名昭著的杀人犯」——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决定性因素?
  太累了,背负着这样的过往,真的太累了。
  “只是,为什么你们就能如此心安理得地活着?”布伦丹闭上了眼,他的声音里饱含着深切的恨意。
  夏洛克正在摆弄手机,他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打。
  “什么?”麦考夫迟疑了一下,他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夏洛克,夏洛克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贝尔法斯特的市政地图,他特意勾出一个地点。
  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西北约80公里的大西洋海岸附近。
  这才是布伦丹囚禁康斯坦斯的准确位置。
  麦考夫轻轻挥了挥手,安西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她立刻发送指令给军情六处的信息安全部,让他们立刻调查附近的住房人员信息。
  但此刻,电话的另一头先是发出一声沉重的感叹。随即布伦丹用轻快得多的语调,满不在乎道:“当年大福尔摩斯先生招募我时,曾对我说:「做一个毫无感情的聪明人总比做一个蠢不自知的普通人要好。」我当时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等到真正理解的时候,却也来不及了。”
  “现在,我将这番忠告送给阿普比小姐,希望她能永远铭记于心。”
  说完布伦丹就挂掉了电话,他笑着看见屏幕里的康斯坦斯一点点无力地倒下,看见她的眼神仿佛有种要把自己撕碎的力量,她死死地咬着干裂的嘴唇,血珠从下唇滑过,落在了白皙的脖颈处,情绪快要达到崩溃的临界点,她猛地闭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时,康斯坦斯已经恢复了平静。
  布伦丹开始惊异于她的脸,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于掌控情绪的女人,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没有办法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若是想重塑一个人的信念,那么在动手之前,就必须将其所信仰的一切事物都统统打碎。
  生活永远会让我们明白另一个道理:只有站在高处的人才能俯视一切,才能不被人选择。
  布伦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在对方接听之前,他挑眉深深地看着康斯坦斯,然后轻轻地念出了一个词。
  “库胡林(cuchulainn)”康斯坦斯喃喃自语着,“他为什么要念这个词?”
  第46章 一颗无法愈合的心
  布伦丹嘴角噙着一抹笑,他站在屏幕前,饶有兴趣地看着监控屏幕前堪称一脸平静的康斯坦斯。
  果然是阿普比家教出的孩子,拥有一副善于伪装的面孔。
  通过安放在书架最下面的外放音响,布伦丹嘲弄的话从四面八方地砸向了她,“你学会了库胡林(cuchulainn)这首曲子,但却不知道库胡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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